立夏是夏季的第一个节气。《历书》:“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今年的立夏时间是5月5日(农历三月二十七)。立夏时节,民间有称人、吃蛋挂蛋斗蛋、尝“三新”等习俗。
立夏称人
南方民间流传着立夏称人的习俗。中午吃过立夏饭,人们挂起一杆大木秤,秤钩悬凳子或竹筐,大家轮流坐到上面称重,主要称老人和小孩。夏季天气炎热,易使人食欲减退,发热消瘦,即所谓“疰夏”。称人意在监测体重,防止疰夏。
吃蛋挂蛋斗蛋
俗话说:“立夏吃了蛋,热天不疰夏。”立夏时,很多地方都有吃“立夏蛋”的习俗,认为可以防止疰夏。此外还有挂蛋、斗蛋的习俗。立夏日,大人用丝线编成蛋套,装入煮熟的鸡蛋、鸭蛋、鹅蛋,挂在小孩脖子上,以求“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孩子们还以蛋相斗,称为斗蛋。游戏时,蛋头对蛋头,蛋尾对蛋尾,一个个斗过去,破碎者认输,最后决出胜负。
立夏尝“三新”
江南地区有立夏尝“三新”的习俗,即在立夏之日品尝应季的新鲜食物。“三新”又叫“三鲜”,各地所指不同。有的地区称苋菜、蚕豆、笋子为“地三鲜”,樱桃、枇杷、梅子为“树三鲜”,河豚、银鱼、鲥鱼为“水三鲜”。
却喜今年重几斤
立夏最有情有趣的一件事,当数称人。
杭城闺秀高诵芬生日这天,正是立夏,她对立夏的记忆尤其分明。在《山居杂忆》里,她回忆道:
立夏之日每年都要用大秤称人。称人时先取一只长凳,两头扎了麻绳,挂在走廊梁上,被称者就坐在长凳上,由男仆称之。有一次,领我弟弟的女仆、大胖子王妈又闹出笑话。她一坐到长凳上,绳子就被她的分量压断。凳子跌在地上,胖王妈也扎扎实实地仰天一跤,幸好凳子挂得并不太高,王妈没有受伤。大家又大笑一阵。
称人实在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啊,不拘男女老少,谁能不被这一年里的“法定称重日”给感染呢?首先你看,这像不像荡秋千?怪不得清人蔡云写道:“风开绣阁扬罗衣,认是秋千戏却非。为挂量才上官秤,评量燕瘦与环肥。”暖风儿吹着,衣衫儿飘着,秋千架似的秤儿坐着,心情先就有了,氛围先就有了。其次,称人不啻为一场游戏社交活动。伴着司秤人的读数,或轻或重,你插科,我打诨,互相评量,语笑喧阗,好不热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份集体欢乐让欢乐成倍地放大。
有意思的是,如今的“热辣滚烫”是减肥,那时的“热辣滚烫”却是增重。旧时物资匮乏,人们能吃饱就不错了,胖一点被认为更健康,也是生活富足的反映。国人称发胖为“发福”,不是没有原因的。丰子恺有一幅《却喜今年重几斤》的画作,画的就是立夏称人。画面中,从房梁上垂下一杆大木秤,秤钩上悬一个凳子,有一孩童双手攥着秤绳,正坐在凳子上称重。周边围着男男女女。右侧,一成年男子正在打秤花看重量。立夏称人,虽然不只是称孩子,但尤其看重给孩子称重。有些家长还会玩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比如让孩子称重前多吃饭,还有的在孩子口袋里放石头,以求增重增福。
正因如此,司秤人打秤花时,秤砣只能从里向外拨,即从小数往大数拨,不能由外向里拨。也就是说,体重只能增加,不能减轻。司秤人还要会说话,用现在的话说,要情商高。如果体重增加,称“发福”;如果体重减少,谓“消肉”。老人以长寿为福,称老人时就说:“秤花八十七,活到九十一。”姑娘要紧的是嫁个好人家,称姑娘时就说:“一百零五斤,员外人家找上门。勿肯勿肯偏勿肯,状元公子有缘分。”孩子前程重要,称小孩时就说:“秤花一打二十三,小官人长大会出山。七品县官勿犯难,三公九卿也好攀。”怎么吉利,怎么来。
立夏称人,可说是古代版的国民体重监测。清人顾禄《清嘉录》记立夏日风俗,其“称人”一条云:“家户以大秤权人轻重,至立秋日又称之,以验夏中之肥瘠。”也有些地方把体重监测的时间跨度从夏中扩展到一年,如吴曼云在《江乡节物词》小序中写道:“杭俗,立夏日,悬大秤,男妇皆称之,以试一年之肥瘠。”周作人则认为:“南方苦热,又气候潮湿,故入夏人常眠食不服,称曰蛀夏,称人之俗由是而起。”蛀夏,又作注夏、疰夏。宁波老话也说:“立夏称称人,来年不生病。”不管怎么说,健康都是立夏的主题曲。
那么,立夏称人源于何时呢?恐怕没人能给出铁板钉钉的答案。在民间传说中,它与三国有关。传说版本不一,但多指向一个人:阿斗。没错,就是“扶不起的阿斗”里的那个阿斗,刘备的儿子。最常见的一个版本是:阿斗被带往江东,交由后妈孙夫人抚养。后妈难当啊,聪明的孙夫人当着来人给阿斗称了体重。此日,正值立夏。以后每年立夏再称一次,看看阿斗体重增加了多少,以示尽心。后传入民间,遂相沿成俗。
随着木杆秤在岁月中渐行渐远,立夏称人也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2016年,杭州的半山立夏习俗作为“二十四节气——中国人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而形成的时间知识体系及其实践”重要组成部分,正式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立夏的美好以另一种方式归来,一届又一届“半山立夏节”把立夏称人的保留节目栩栩还原。150多岁的红木秤坐镇现场,用最传统的方式为人称重,把夏季的第一个节气带入高潮。 (叶子)
立夏要簪木香花
我的老家,在江苏如皋一个叫“石庄”的小镇上。那里的立夏,是从木香花淡雅的香气中开始的。季节在一场美好的花事中完成了交接,自此,春夏更迭,气温将逐渐升高。
立夏要簪木香花。立夏当天,一早我醒来时,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是木香花的味道。那花,是祖母一早去老街石桥头买回来的,还沾着露水呢。木香花插在一个透明玻璃瓶子里,翠滴滴的叶子托着雅洁的花朵,像素衣绿裙的女子,安静、素雅、洁净、馨香。
祖母把她盘着的发髻解开,放下长长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洗干净,然后用一把木梳来回篦,等头发干了,再把发髻盘起来,簪一两朵木香花在自己的发髻边,也簪一朵在我的发辫里。那个季节,家里都是木香花淡雅的香味,那是初夏的气息。
木香是学名,木蔷花儿是我老家的叫法,也不错。木香,蔷薇科、木本,花香中自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木香好养活,却气质清奇。老街人爱种木香花树,最繁茂的一棵是我的发小燕子家院儿里的。立夏前后,木香树上长长的花枝垂下来,开满了洁白雅致的花朵,远远就能闻到香味,仿佛整条街都是香的。我们长大后陆续离开了老街。祖母早就不在了,老街连同木香树都消失在时空的变迁中。怀念老街的木香花,那我就学着祖母簪一朵在发间吧。
立夏要吃粽子。裹粽子是立夏的重头戏。祖母和母亲早在两天前就开始忙活了,邻居们也来帮忙。碧绿的粽叶和洁白的糯米分别被泡在两个椭圆形的木盆里,泡上半天就可以。粽子馅料有赤豆、蜜枣、咸肉等几种。裹粽子是个技术活儿,母亲最拿手,只见她拿起几张绿色的粽叶,手指翻飞,两三分钟的时间,一个包裹结实、外形美观、散发着清香的粽子就托在了掌心。
母亲裹的粽子小巧,吃几个也不会腻。粽子的制作方式有穿粽和扎粽两种。穿粽就是粽叶裹好后,用一根大鼻针将粽叶从粽子中间穿过去;扎粽则是用一根草绳将粽叶来回缠绕,紧紧扎住。粽子裹好可以下锅了,祖母负责烧火添柴,灶膛里红彤彤的火苗吞噬着柴草,锅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水烧开持续一段时间后,就要停止添加柴草,但灶膛里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温度,利用余温,将粽子慢慢煨熟,这样煮出来的粽子既软糯又筋道。煮粽子的时候,院里院外都弥漫着粽叶和糯米混合的清香。孩子们受不住香味的诱惑,一会儿就往厨房跑,想看看粽子熟了没有。祖母连忙叮嘱孩子们不能揭锅盖,揭开漏了气,煮出来的粽子就不筋道了。
有人喜欢吃刚出锅的粽子,热乎乎的,又软又糯。我却喜欢吃冷粽子,因为冷却后的粽子更筋道。相比于各种馅儿粽,我更喜欢吃纯白米粽子,蘸上些许白糖,清新甘甜,回味余香。
立夏要吃甜菜饺子。母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有红彤彤的苋菜、黄得流油的咸鸭蛋、鲜笋烧肉、油煎带鱼等等。最不能少的是甜菜饺子。祖母说,小孩子吃了甜菜饺子不会得“蛤蟆瘟”,就是腮腺炎。这个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不得而知,却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我有了孩子后,每年立夏,母亲总要煮几个甜菜饺子给他吃。
立夏还要斗蛋。一大早,我们还没起床,祖母就会在煮粽子的锅里放上鹅蛋、鸭蛋、鸡蛋。这样煮出来的蛋沾着粽叶的清香,还特别结实,不易破裂。民间相传,立夏吃蛋不会疰夏。母亲用彩线编织了蛋网,早上吃了粽子,我和妹妹就拎着蛋网去学校。下了早读课,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拿出带来的蛋,开始斗蛋,蛋头对蛋头,蛋尾对蛋尾,碎者认输。
我有了孩子后,也为他立夏斗蛋织了一只彩色网兜。不记得制作方法了,在网上找的编织教程,花了近半个小时,才勉强织出一只网兜。立夏的清晨,我打开他的房门,将装了鸡蛋、鸭蛋、鹅蛋的彩色网兜挂在他的床边,希望给他一个惊喜。
簪木香花、裹粽子、吃甜菜饺子、斗蛋……在我的老家小镇,立夏是节气,也是节日。人们用一场盛大的仪式来迎接夏天的到来,也祝福这个夏季顺遂平安。 (余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