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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年前,春三月。厦门万石植物园门口,出现了一大群从泉州来的小客人。他们叽叽喳喳、左顾右盼,还惦记着大巴车上有趣的游戏、背包里的零食,而记忆中不会动的植物,对小朋友们来说实在有些无聊。不过很快,令人目不暇接的花海、绿树就打破了他们的印象。孩子们把瞻仰的目光留在了邓小平植树处,把大声的惊叹留在了能稳稳当当坐一个孩子的王莲上,把快活的交谈留在临别前古色古香的百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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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从池中跃起,溅了他们一手凉意。欢声笑语中,有个孩子盯着百花厅的一簇马蹄莲出神,在心中埋下了一颗与植物有关的梦想种子。很多年后,她还记得那马蹄莲舒展自然的姿态。

如今,11年后的春天。当年那个望着马蹄莲出神的孩子早已脱去孩子气,从心仪的风景园林专业毕业。那个孩子,就是我。而当年的“万石植物园”也有了新名字——厦门园林植物园。

拿着一张手绘地图,我与梦中千万次回忆的“大花园”旧地重逢。刚从南大门入园,绕湖而建的闽台植物区便源源不断有植物向我伸来“橄榄枝”,吸引我这个闽南老乡,过去同它们说一说家乡话。美人蕉慵懒地张开蒲扇般的绿叶,随风向我“招手”。樟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树枝晃了晃,算是打过了招呼。山樱花年纪尚轻,粉色花朵零零散散,懂事地给平静无波的湖面足够的留白。留白,是吸引探索与想象的空间。

循着园内的网红打卡点——山海观景扶梯,一步步向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开阔平台,可休憩赏景。山海观景扶梯的山,指的是厦门园林植物园坐落的万石山;海,是围绕鹭岛厦门的辽阔海域。而在一望无际的山绿、海蓝之间,还散落着许许多多的缤纷。

红色的小楼、银色的高层建筑、穿着各色衣服的游人……缤纷色彩源自此处特殊的地理位置。厦门园林植物园是难得一见的坐落在闹市中的自然风景区。山下的热闹和山上的僻静,让我联想起曾经学过的华夏园林起源:人们想在城市中拥有山林的清静,便用园墙隔绝人间烟火,造出一处处模仿自然的小仙境……然而,厦门园林植物园不必特别开辟,本就是闹市中天生的自然。古语有云,“大隐隐于市”,想必不过如斯。

登山本是苦差事,但通过扶梯,我轻轻松松就上了山顶。开阔的天、无边的海、视线中不绝的山,我甚至可以看见辽远海面的大船。不过,故地重游的执念不断催促我,我顾不上流连山海风光,便下山坐上了串联园中景点的小巴士。

下一站,西山园。偌大的湖上,一对黑天鹅抵着额头,修长的颈,比画出一个爱心的形状。春天是爱情的季节,横跨湖泊的桥梁上,湖畔的杉树底下,一对对恋人执手漫步。厦门园林植物园摒弃了古代园林的私有属性,打开了古时文人墨客、达官富豪才能拥有的人间仙境的大门。我想,这是园林契合现代的变迁。

西山园着实是个适合漫步的好地方。大批游客去了景区内更吸引人的景观,把静谧留给了西山园。于是,我暂时放弃了小巴士,一步一步走着,欣赏这里的自然美景。

一路上,与各种各样的植物不期而遇。红的、白的、紫的、蓝的,相近而又不同的花,同高而又粗细不一的树,赏得人眼花缭乱。而这些花草树木,并不统一出自人工之手。一颗偶然落地的种子,也能在这里生根发芽。它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又一站,多肉植物区。成百上千形态不一的仙人掌,许多都比人高出两三倍。原来,人们家中矮小的多肉植物也有成长到顶天立地的机会。它们缺乏的,只是更辽阔的天空与土地。

我向更远处走去。雨林世界中,人工雾气定时开放,恍若仙境。潮湿环境中,石斛、兰花、藤蔓饱含水汽,水滴将落未落,欲语还休。最让我惊艳的,是雨林世界的水境。裸露的石块在湖面拼出一条石头路,苔点森绿。水上,圆圆的铜钱草仿佛小小的荷叶,娇俏可爱。阳光透过高大的热带树木,与水汽相拥。丁达尔效应造出的光柱,投射在一只野生但不惧人的白鹭羽翼上。它低头在水中啄食浮萍,好一会,才展翅掠过惊呼的人群,飞向高空。

穿过雨林世界,天色已不早。沾着一身水雾,我脚步匆匆赶往记忆中的百花厅。厦门园林植物园里,园中有园。百花厅是独立的小巧园林,园墙内,回廊绕着湖泊。移步换景,白墙上的窗户是典型的古典园林构造。我坐在小时候坐过的湖畔廊椅上,像小时候那样发了一个长久的呆。锦鲤依旧在,我脑海中烙印般的那棵马蹄莲却不见踪迹,可能被移栽到了别处,也可能早已寿终正寝。

夕阳西下,厦门园林植物园真正的主人将要休息。即使还有许多风景没有领略,我也不得不离开了。临别时,突然想起《牡丹亭》里杜丽娘的唱词:“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诚然,到了园林,才知春色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