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新波
露凝而白,仲秋之始。鸿雁来而玄鸟归,在群鸟养羞之时,水土湿气升腾,一滴白露凝结。这颗露珠的滴落让大地之色渐浓,也奏响了丰收的旋律,古朴而纯粹。
故乡在鄱阳湖东南岸,是远近知名的鱼米之乡。白露前后,大人们忙着收割中晚稻,或者翻地送肥,为下一次播种做好准备。此时天际疏朗旷远,田埂凉风习习,小娃从瓦房溜出来,在田间地头留下一串串足印。不用帮忙的时候,孩子们风生脚底,到处摸泥鳅钓鳝鱼,幸运之下还会收获胶原蛋白丰富的甲鱼,而我记忆中最开心的,是和表哥阿武在水田沟渠里摸田螺。
白露时节,田螺最为肥美。卷起裤腿,舍了凉鞋,我和阿武在沟渠里摸田螺。摸田螺不需要什么手艺,胆大心细、皮糙肉厚足矣。小小的沟渠里,阿武瞧左边,我顾右边,四眼齐下,扫荡而去。田螺一般附着在石块或水边的泥土上,轻轻一扫,便是三五个“小可爱”到手,当然也要留意可能出现的水蛇、蚂蟥。最怕的还是小龙虾,一不小心就会被钳中,红通通的手指头可以让你装上弹簧,蹦跶好一会儿。那年头夜宵摊不多,小龙虾远没有现在流行,可以说是沟渠里的小霸王了。只是在田螺“嘬嘬嘬”“嘶嘶嘶”的诱惑下,我们的一双双小手义无反顾探向沟渠深处。
秋日向晚,金黄的草垛像一块块面包“发”起来了。大人们解下草帽,用灰不溜秋的毛巾擦去脸上的尘土。在井水的浇灌下,古铜色的身躯勃然有力。“回家喽!”大大的身影扛着农具,小小的身影提着田螺。
田螺回家后不会立马上桌,要有养螺的环节,因生长水质较差,田螺体内杂质污物较多。母亲往往会把田螺倒在盆里,蓄满水后点上几滴菜油,撒上一撮食盐。一夜凉风,秋月无声,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看螺,盆底遍是田螺吐出的一些泥沙和小螺。阿武家却不是这种做法,舅妈往往将一把锈了的菜刀插进螺堆,第二天螺儿就爬上铁器,盆底满是泥沙,甚是神奇。
母亲为了干净,往往会将田螺再养上一晚,到了第三天,终于可以上桌了。用斜口钳去螺尾,冲洗后佐以料酒、香料、辣椒高温蒸煮,收汁爆炒,螺香四溢。田螺可汤可菜,还能和土鸡、山药、萝卜一起煲汤。传统中医认为,田螺有滋阴生津、补益肝肾的功效。在老家还有道偏方,将田螺壳烧成灰,调以清油,据说可以治疗头疮。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肥美的田螺宽慰了物资匮乏的童年,虽吃起来不文雅,但自摸自钳、自嘬自食,别有一番意趣。白露时节,这只小小青螺,穿透了时光,沁凉了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