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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两个字好听,干脆爽利,温婉沉静。冬月两个字的组合也颇为机巧:冷冽素净,沉默寡言。月,柔婉清亮,诗意盎然,一下子就让冬的冷冽多了温情,素净多了柔软,寡言而不让人觉得遥远,有近在咫尺的亲切感。

冬月,是农历十一月的别称、雅称。为什么叫冬月?这是因为农历十一月恰恰是冬至所在月,即便赶不上,也要用“闰十一月”来补上。“冬至大如年”“冬至一阳生”,说明冬至在节气中的重要性。而冬至所在的冬月,也是一年中的重要时节。

冬月和腊月一样,位于末尾。时节的末尾,就是要收,要敛,要藏。收起少年的意气风发、恣意昂扬,它们属于春和夏;敛起中年的喋喋不休、忙个不停,它们属于秋和浅冬;藏,沉稳,讷言,清寂,朴素,收起锋利、张狂、蓬勃、热烈。人们要把粮食果蔬藏起来,那是对自己汗水和心血的妥帖安放。它们在菜窖里,在粮缸里,满足而充盈,喜气洋洋,给人安宁、幸福。同样人也要藏,藏在厚棉衣里,藏在温暖室内。《黄帝内经》曰:“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藏冬,让繁华热闹回归简单从容,安于一隅;藏起不必要的欲望,不再争强好胜,让生活有些留白。

冬月的景色独具魅力。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一派清朗。自然在这个时节是坦荡辽阔的,除了乡野房屋,几乎再无可遮挡视线之物,入目即画:树木卸去了厚重的妆容,清清爽爽、干干脆脆挺立着,傲然孤绝。高树上鸟巢稳稳,再大的狂风也不能撼动它分毫,毕竟有大树有力的臂膀守护着呢。若是天气晴朗,阳光四射,柔和的光线细细抚触过每一寸草地、每一枝树梢,零落的树叶摇摇摆摆,仿佛是对阳光的感恩和回馈。若下了雪,更妙了,远望有白雪皑皑的山峰,近处有冰封的湖泊河流、银装素裹的草木,这一幅幅纯美高邈的画卷,让人百看不厌。大雪纷飞,天地一色,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纯洁的童话世界。怪不得张岱想独去湖心亭看雪呢,如此苍茫的天地间,一人一舟,多么逍遥。也难怪柳宗元要独钓寒江雪了,他钓的是寂寞,是孤独,是一场冬一场雪的人生境界。

麦苗在地里伸开青嫩的小手掌,拥抱着冬风,以及飘零的寒雪。它们喜欢雪,用雪做被子,用雪温暖自己,在雪被下安睡。梦里,它们长出麦穗,长出金黄,把一冬厚雪的情意化作热烈的祝福和慰藉,慰藉那些看向它们的目光,祝福那些抚触着它们的长着老茧的手掌。树根、草根默默地向泥土深处扎下去、扎下去,让自己站得更稳,让自己被土地拥抱得更真切更有力。它们也在长,无声无息地长,在春天,在夏天,让人惊艳的那一瞬,它们心里是多么快乐呀。

冬月,人们不用再在地里日夜忙个不停,时间顿时充裕起来。得闲找点事干,于是忙着灌腊肠、熏腊肉、腌咸菜、晒干菜,赶往一场又一场大集,在拥挤的集市上听热烈又亲切的乡音,吃一吃地道的乡味小吃。人多的地方,烟火足啊。他们手脚不停,脸上笑容不退,嘴里嫌弃着:“一天比一天冷了。”“真冷啊,这鬼天气。”可他们抬头看向湛蓝纯净的天,又赞一声:“天可真干净啊,风打扫的吧?”看向白茫茫的雪野,深深地呼吸:“好一场大雪啊。瑞雪兆丰年,来年又是好收成。”他们的双脚在白雪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风一下一下地妄想扫除,可怎么能够,这扎扎实实的脚印,只有雪化了,或者再来一场雪,才会消失。不过,脚印消失了也无妨,苏轼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万事悠然心头过,不过浮云杳然去。

冬月,在它清寂空茫的外表下,是热烈而激荡的心。它用藏敛的姿态,养护着万物生灵。它用灰黑白为主色调,创作出一幅幅水墨画,素朴简单,韵味悠长,让人觅得一份超脱与宁静。度化人心,是为大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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