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文化>

一路山水一路歌 近南风景不曾秋

长久以来,地处浙南的温州因山重水复、交通不便,而成为“遥远”的代名词。唐代时,孟浩然从长安出发前往永嘉,先是水陆并进,继而扬帆出海,漫漫旅途中,不禁发出了“借问同舟客,何时到永嘉”的感慨。1946年,张爱玲从上海到温州寻夫,一走就是个把月。改革开放后,“汽车跳,温州到”一度成为温州交通的真实写照,彼时从杭州乘汽车到温州,动辄耗时一整天……

谁能想到,昔日“行路难”的温州,如今到杭州只需一小时?7月30日,新建杭州至温州高速铁路进入试运行阶段,全线进入开通运营倒计时,杭州、温州实现一小时通达。杭温高铁北起杭州市桐庐东站,途经金华市浦江县、义乌市、东阳市、磐安县,台州市仙居县,至温州市温州北站后,利用既有杭深铁路延伸至温州南站,全线设桐庐东、浦江、义乌、横店、磐安、仙居、楠溪江、温州北、温州南九座车站。

杭温高铁,不仅快,而且美。时已立秋,浙南仍是一派绿意。它游走于林木丰茂的丘陵,穿行于小桥流水的市镇,一路青山秀水,一路橙红橘绿,一路人烟辐辏,一路岚霭滴衣。正所谓:近南风景不曾秋,一路山水一路歌。(刘小方) 


真正抵达桐君山之前,我早就听闻它的大名了。

40年前,父亲开过一间小小的中药房,这让我从小就对中药材并不陌生。后来,恰好在杭州生活过几年,也逛过一些周边的山山水水,所以,被誉为“药祖圣地”的桐君山于我有着一种别样的亲切,甚至在我心中就是一座神圣的大山。然而,当我今年春天登临这座小山时,却被它的迷人景致所吸引。富春江与分水江两水交汇之处,一峰突兀,似翠玉浮水。也许,这正是它亦称“小金山”“浮玉山”的真正缘由吧。

一入山门,经过一座四柱三门的牌坊,迎接我的是一组桐君老人的大型浮雕。桐君究竟是何人呢?相传,早在4000多年前,一位老人来到这座长满了桐树的山上,结庐采药,为人治病。他不仅医术高明,还分文不取,当地人甚是感激,问其姓名,他总是指指身旁的桐树,笑而不答。于是,人们尊他为“桐君”,意指桐树下的君子,饱含赞美之意。这座山也就被称为“桐君山”,山下的小镇则称为“桐庐”——桐庐县名即由此而来。栩栩如生的浮雕,就是用三段故事复原这段传说。第一个故事是驻足东山,结庐采药;第二个故事是指桐为姓,悬壶济世;第三个故事则是定三品药性,创处方格律。

尽管桐君老人也曾出现在文献里,但他究竟生活于哪个时代,又是说法纷纭,莫衷一是。无论如何,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传说中的桐君老人成就了一座城,也成就了一座山。

城,是桐庐。

山,是桐君山。

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灵魂。桐君山的灵魂,自然是桐君老人。在富春江畔的这座小山上,处处能和与桐君有关的景观相遇,或碑,或祠,或塔,或亭,仿佛他穿越了时间的长廊,一直存活在桐君山上。

药祖圣地碑。“药祖圣地”四个大字遒劲有力,碑的背面有一段文字,可谓言简意赅:“桐君采药求道,结庐炼丹,止于是山。黄帝尝命处方、盄饵、湔澣、刺治,定三品药物,创君臣佐使之经,撰《药性》及《采药录》,人得以永年,乃中医药始祖。”盄,湔澣,这些陌生词汇我都是第一次见,倘若不来桐君山,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了解它们的意义。

桐君祠。祠,始建于北宋,由桐庐县令许由仪所建,祠内有桐君老人画像,差不多到了元代末年,遭兵燹之灾,荡然无存。再后来,历经明清和民国时期多次重修,现在所见祠堂的概貌是1981年重修的。祠的正上方,高悬的匾额上书“桐君祠”三字,系桐庐籍著名画家叶浅予所写。祠堂正中是桐君塑像,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在桐君塑像两边,有一组历代名医的雕塑群像,计11位,分别是岐伯、扁鹊、皇甫谧、陶弘景、张仲景、华佗、葛洪、孙思邈、王惟一、李时珍、王清任。每一位,都是中医药史上星光熠熠的重要人物。

别有意味的是,桐君隐居于斯,结庐采药,也拉开了桐庐历史上隐逸之风的大幕。尽管桐君是一个传说中的远古人物,在正统的隐逸史找不到他的位置,甚至连《后汉书·逸民列传》也将其忽略不计,但自他以后,桐庐的文化底色里却多了一分隐逸之风。打开一部桐庐史,就能列出长长的人物名单:范蠡、严子陵、许迈、黄公望、刘伯温……

在桐君山上,我想起了范仲淹在《严先生祠堂记》里的结尾之词:“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这样的敬畏之词,说的是严子陵,又何尝不是桐君老人呢?

山有灵,江有魂。灵与魂之间,不能少了一座塔。桐君山上的白塔,就在桐君祠边上,如今已是桐庐城的标志性建筑。塔是七级实心塔,塔身六面,据说供奉着18尊佛像。我细数半天,也没数清。白塔最早建于何时,已不可考,但据《桐君县志》记载,宋景定元年(公元1260年)曾修过,明清时期也修过,最近一次维修是在2005年。以前,桐庐曾有三座古塔,分别是安乐塔、圆通塔和桐君塔,三塔之间连线,刚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不知这算不算城市建筑美学的一部分。可惜,安乐塔和圆通塔均已被毁,现在仅剩桐君塔,在桐君山上孤独而坚韧地见证着一座小城的沧桑巨变。

一座山,倘若无亭,总觉着少点什么。好在桐君山上也有亭。有桐君亭,有四望亭,也有凤凰亭。桐君亭柱上楹联:“夺得一江风月处,至今不许别人分。”出自明人孙纲的《桐君》一诗。桐君山沿江石壁上有一处孙纲诗题刻,刻的正是此诗,浙江省博物馆也藏有此诗拓片。四望亭的角度极佳,有一览江水无余的优势,两座大桥也尽收眼底。而凤凰亭的别致,不仅仅在于木质结构,更在于对面的山就是凤凰山,山因“形如凤,势如飞”而得名,亭又因山而名,万事万物之间隐藏的美好关系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但我更喜欢合江亭。

南宋诗人范成大写《吴船录》,就是从天府之国的合江亭出发时动笔的。几年前,我曾寻访过这条漫长水路,所以,对始发地合江亭情有独钟。未曾料到,在桐君山上也与一座合江亭不期而遇。这里的“合江”,显然是富春江与分水江汇合之意。亭上有联,甚是对仗:“水合双江急,山穷百窍深。”这是宋代诗人曾黯《散策》里的句子。但我觉着,“百窍”,不如“百粤”有意境。确实,有的版本里此处是“百粤”——百粤,通百越,这里本来就是古越人生活的地方。

经过合江亭时,天空飘起微雨。这雨仿佛是在送别——因为离开合江亭,出得山门,桐君山将是我记忆里的一部分,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它有一场故人般的重逢。

Docu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