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秋天的味道,就是桂花的味道。杭州人大概是很喜欢桂花的,他们选择桂花为市花,设立“西湖桂花节”,开通“赏桂专线”,把“无桂花,不秋天”的情结融入自己的精神图谱。
一般从秋分开始,杭州就陆续有桂花开放,但那只是零星的、点缀的,是季节的先声、盛会的序章,对于杭州人来说,是解不了馋、尽不了兴的。只有到了寒露时节,杭州的桂花开得盛,开得密,开得精彩,开成“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样子,才能遂了杭州人的心意。去年杭州举办第19届亚运会,恰好始于秋分,终于寒露,这让杭州人有了展示桂花的机会,桂花在赛场内外陪了客人一路,香了一路。
巧的是,今年的寒露节气与去年一样,也在10月8日。寒露是二十四节气里首次出现带寒字的节气,标志着天气由凉爽向寒冷过渡。而对地处江南的杭州来说,此时,气象学上的入秋时间到来才过旬余,所以气温还是宜人的。
“哪来的幽香?啊,桂花开了!”自秋分时开始,那些长年默然立于门前屋后、树底墙根的不起眼的桂花树,忽然被推到了季节的前台,被人看见,被人追寻,为镜头所捕捉,成了网红,迎来了它们最高光的时节。
每次去杭州,我总要瞅瞅城里的花和树,印象深的,有道边高大的梧桐、香樟、银杏,西湖边娇媚的桃柳,当然还有随处可见的桂花树。杭州的桂花树种群有银桂、金桂、丹桂、四季桂之分,我实在是分不清。入秋后,杭州市区处处可闻桂香。但要得赏桂之精妙,非得追慕古人足迹,以及资深杭城人公认的赏桂胜地不可,如满觉陇、灵隐寺、云栖竹径、虎跑,以及杭州植物园、杨梅岭等。其中最负盛名的,当然非满觉陇莫属,“满陇桂雨”为“新西湖十景”之五,被市民誉为“杭州秋天最香的景点”。
据载,满觉陇早在明代就以赏桂闻名,其桂花种植历史更是可以追溯到宋代。郁达夫在《迟桂花》中写道:“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在茶里又闻到了一种实在是令人欲醉的桂花香气。掀开了茶碗盖,我俯首向碗里一看,果然在绿莹莹的茶水里散点着有一粒一粒的金黄的花瓣。”这桂花,就是满觉陇的桂花。他还在《杭州的八月》里写道:“一入八月,栗子更多,而满觉陇南高峰翁家山一带的桂花,更开得来香气醉人。八月之名桂月,要身入到满觉陇去过一次后,才领会得到这名字的相称。”去年10月下旬,我去杭州观展,恰巧桂花花期还未结束,就去了满觉陇。还记得,我乘的是杭城金秋赏桂专线87路公交,从黄龙站始发,经过茅家埠、双峰,翻越龙井,就到了满觉陇,甚是方便。村落里秋风飒爽,树影婆娑,到处是前来赏桂的游客。他们在村民的小院品茗赏桂,促膝闲谈,好不快意。
杭州植物园也有许多桂花树。清新的空气里飘荡着丹桂的清香,高大的植物群落里映出桂花树的倩影,别有一番风味。站在紫薇园中那棵高10余米、径围1.05米的“丹桂王”前,不觉生出世间美事不过如此之叹。
若想发思古之幽情、感受禅意,则可以取道千年古刹灵隐寺。据《西湖志》记载,东晋咸和年间,灵隐寺创建之时,就种植了桂花树,距今已有约1700年历史。唐宋之问《灵隐寺》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人们还常用“花时满山香”来形容灵隐寺的桂花。在古朴幽静的寺院中,远离都市喧嚣,听钟声梵音,闻桂花飘香,别有禅意。
此外,喜欢徒步爬山的,不妨去玉皇山、杨梅岭。走在幽静的小道上,每隔几米就能看见桂花树。秋风捎来阵阵桂花香,沁人心脾,运动赏桂一举两得。喜欢清凉幽静的,可去云栖竹径。作为杭州“新西湖十景”之九,那里竹林繁茂,溪泉叮咚,间杂其中的桂花树芬芳怡人,有如深居大观园潇湘馆中的黛玉,悠然物外。喜欢翰墨书香的,则可去万松书院。那里的桂花只零星分布在房前屋后,比起别处,花香内敛含蓄,更富有书卷气息。
自古以来,杭城赏桂便是一桩雅俗共赏的盛事,是一场视觉、嗅觉和味觉的盛宴。历代文人墨客欣然将其入文入诗入画,如白居易“遥想吾师行道处,天香桂子落纷纷”,柳永“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苏轼“鹫峰子落惊前夜,蟾窟枝空记昔年”……平民百姓则可采其为食为饮为酒。桂花糕等各式糕点自不必说,茶里也有桂花的味道,譬如桂花龙井、窨了桂花的九曲红梅。杭帮菜里,则有桂花糯米藕、桂花鲜栗羹、桂花糖年糕……桂花糖制作尤其简便,只需收集桂花蕊,洗净,然后按照一层桂花、一层白砂糖的次序储存在瓶或罐里,约过半月,即可见桂花和白糖逐渐缠绵交融,储存愈久,桂花味愈浓,可用来泡茶泡酒,或者做菜熬粥时放一些增加香味。去岁冬时,我在杭州吴山广场买了一小瓶这样的桂花糖,每次小口咀嚼,或泡茶喝了,倍觉清香宜人,大有李清照“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的韵味。
桂花在江南随处可见,而杭州的桂花尤其让人挂牵。白居易《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寒露时节到杭州,可别忘了去访桂哦,或许你能访到一种幸福、香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