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韩加君
夏日的黑龙江一江柔波。游船出了同江城,沿江一直向东,不时有鱼儿跃出江面,激起的水花引发阵阵欢呼。一位面容慈祥的阿妈对着围在她身边穿着民族服装的姑娘们说:“这跳出水面的鱼儿啊,是大鲤鱼,用它来做杀生鱼,那个味道才鲜美呢。”
“杀生鱼?”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道菜,对着眼前的阿妈满眼惊愕。
“是啊,杀生鱼,那可是我们赫哲族的一道美味啊。”阿妈快人快语。
一位和阿妈同行的姑娘告诉我,这位阿妈叫尤玉凤,今年70多岁了,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赫哲族老人。
尤阿妈说,赫哲族是我国“六小”民族之一,其先民自古在黑龙江、松花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繁衍生息。新中国成立后,统一族名为“赫哲”,意为居住在“东方”及江“下游”的人们。赫哲族的饮食分鱼肉、兽肉、野菜、野果、食用菌等,其中尤以食鱼习俗最为独特,包括杀生鱼(赫哲语称“塔拉克”)、生鱼片(赫哲语称“拉铺特克”)、“刨花”(赫哲语称“苏拉克”)等。
中午时分,游船抵达黑龙江下游南岸的同江市八岔赫哲族渔乡。第二天,我又遇到了尤阿妈。正当我们对话的当口,她的女儿付伟华拎着鲤鱼和鲫鱼刚回来,尤阿妈便热情邀请我品尝她亲手做的杀生鱼。
尤阿妈仔细地洗了手,然后接过大鲤鱼,郑重地放在案板上。那一刻,她一脸凝重,因为这些鱼在她的心间是有分量的,正是这些鱼儿养育了赫哲族人,给了他们无尽的美味。
尤阿妈将活鲤鱼用江水洗干净后,用菜刀在鱼鳃处和鱼尾处各切了一道口子,把鲤鱼的腥线抽出,然后拎起鱼尾控血,这是杀生鱼的第一道工序,被放了血的鲤鱼,鱼肉色泽好,更加鲜嫩。鱼身上都有两条腥线,取出后,做出的鱼便没有腥味。就在我眼花缭乱间,尤阿妈又抄起一把快刀,在鲤鱼的脊梁骨上下刀,将鲤鱼一分为二,使鱼鳞面贴在案板上,在鲜嫩的鱼肉上切丝,再用刀将鱼丝从鱼皮上片下,置于盆中。
尤阿妈快手快刀,大鲤鱼在她的手中宛如艺术品,瞬间,做杀生鱼的基础食材——鱼丝便鲜生生地从鲤鱼身上被分割下来。这一套动作下来,她大气不出,淡定自如,可见是一位做杀生鱼的行家。
尤阿妈说,她做杀生鱼已经有60多年了。杀生鱼对鱼的要求十分严格,需要在黑龙江里游弋的鲤鱼为食材,尤以七八斤重的最为合适。鲤鱼经过江水滋养,鱼体康健,鱼肉有筋道,色泽透明,味道鲜嫩爽口。
尤阿妈切生鱼的时候,付伟华已将辅助食材黄瓜丝、土豆丝、香菜末、炸辣椒油等准备利落。
尤阿妈将生鱼丝放入盆中,倒入米醋浸泡。米醋具有解腥、催熟和杀菌的作用,生鱼丝经过米醋的涵养,就被米醋的力量“催”熟了,腥味也被彻底消除,此刻的“生鱼”成了“熟鱼”。
随后,尤阿妈将生鱼丝从米醋中捞出,挤去鱼丝中的醋液,然后将黄瓜丝、开水烫过的土豆丝、香菜末等佐以咸盐、味精、白糖、辣椒油和米醋一起搅拌。就这样,风味独特的杀生鱼便做好了。
我仔细观察着这道赫哲族美味。从色泽上看,红白相间的生鱼丝宛如玉石一般,与黄瓜丝的绿、土豆丝的黄配搭完美。
尤阿妈对我说:“你先尝尝这杀生鱼的味道吧。”说着递给我一双筷子。接过筷子,我充满仪式感地夹起一片生鱼丝放进口中,顿时,一股特有的芬芳在我的口中回荡,随后化入肠胃,融入心脾,最后蔓延至全身。
餐后,当我问及杀生鱼的由来时,付伟华告诉我,很早以前,一位赫哲族姑娘从一个渔村嫁到了另一个渔村。村里的乡亲们见这位姑娘美丽大方,便怂恿她的老公公给新过门的儿媳妇出道难题,看看她是否心灵手巧。老公公于是出了一道题目,让儿媳妇做鱼,要求是“看着是生的,吃起来又是熟的”。姑娘从容地从江里捕捞了两条健壮的鲤鱼,在大家的目光中用菜刀剔下鱼肉,然后切成鱼丝,放在桦木盆里,用醋浸泡上。一袋烟工夫后,再将大头菜、香菜等切丝,加上佐料和鱼肉一起搅拌,一大盆杀生鱼便做好了。看热闹的乡亲们一拥而上,大家被杀生鱼的美味彻底征服,从此,杀生鱼这道赫哲族名菜便诞生了。
杀生鱼蕴含着黑龙江上赫哲族人豪放粗犷的滋味儿,备受食客青睐。如今,这道美食已经走出八岔赫哲族渔村,被黑龙江省抚远市等边陲城市的父老乡亲们所钟爱。很多人通过来渔村品味杀生鱼,掌握了杀生鱼的制作技艺,于是,赫哲族杀生鱼摆上了越来越多边城百姓家的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