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0日
第06版:旅游报06版

烟墩雪韵

本版插画 呱咕

□ 李 琳

彼时,还是绚烂的暮秋,几只天鹅在山东荣成的海边悄然而至。它们并非突如其来的访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多洁白的身影陆续出现在这里。

这里原本只是渤海湾畔一处宁静的小渔村,因村东崮山上的烟墩而得名。近年来,因为天鹅和海草房,烟墩角声名远扬。

这里的冬天多雪,素有“雪窝子”之称。选一个飘雪的日子,去烟墩角看雪。坐在临海的海草房里,看窗外雪意渐浓。阴沉的天,灰色的海。云层翻卷间,雪大片大片地落下来,轻盈如絮,片片晶莹。它们落在屋顶上,或散在海水里。不多久,天地灰白交织,其间浮漾着细密而灵动的白。那是几只天鹅浮在海面。它们姿态各异,大小不一,一只挨着一只,随着海浪上下浮动。

它们那修长的脖颈优雅地弯曲,宛如一柄玉如意。当翅膀掠过水面,水中的倒影好似一尾灵动的白鱼。时而,它们引颈高歌,嘹亮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荡,传至遥远的海域。时而,它们相互交颈摩挲,亲昵的姿态引得游客们发出连连惊叹。可这些雪中的精灵似乎早已习惯了人群,自顾自地悠然游弋。

我不禁想,那是多少年前的某一天,在宁静的秋日,第一只天鹅来到这里。海边的空气中闪烁着碎金色的光影,海风将咸湿的气息传递到天际。那只天鹅欢欣地奔向丰茂的水草间,留下一串串如苇花般摇曳的歌声。于是,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天鹅便与这片土地有了一个约定。

海草房也是白的。蓬松的屋顶先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霜白,然后银白,终至洁白。雪越积越厚,尚未从屋顶滑落,旋即又被新雪覆盖。这些老屋用石头砌墙,海草苫顶,再以渔网固定。它们静默而立,任由大雪飘落,缕缕白烟从高耸的烟囱里淡然逸出,旋即又化作一团白气。这样的房子在烟墩角有百余栋。这样的大雪,它们已看过百年。

在这片被大海拥抱的土地上,时间仿佛有了别样的面孔。它不在钟表上嘀嗒,而在潮汐的起伏、天鹅的迁徙和海草房的岁月里缓缓流淌。海草房里的人们世代守着这片海,也把生活编织进潮汐的涨落之间。他们享用着大海的丰饶,将晒干的水草制作成冬暖夏凉的屋顶。他们不会贪婪地索取,遵循着古老的规矩,只捕捞适量的鱼虾。闲暇时,他们还会自发清理海滩,保护天鹅的栖息地,让古老的约定延续至今。

夜色渐浓,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势头。我终是抵不过寒意,往村里走去,寻一间渔家餐厅。一进门,鲜香的气息滚着热浪扑面而来,驱散周身寒意。不一会儿,老板娘便已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渔家饭:一锅鲜、炒虾酱、鲅鱼丸子汤,还有极富胶东特色的大馒头。早在落雪之前,她便去码头买鱼,趁着阳光晴好的日子,将鲜鱼晒成褐色的鱼干,用时间封存最鲜美的味道。如同岁月将记忆风干,留下的是时光深处最醇厚的甘甜。

夜晚,住在海草房里的我,亦成了岁月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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