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长文
我故乡的小山村深衔于武当山的褶皱里。自以为少小在山里长大,没见过真水,却也见了真山。不料到了山东邹城的峄山,却颠覆了半生的轻狂。
峄山距邹城市区不远。车停东门,几个人便开始爬山。拾级而上,走着走着,到了后来,几个有说有笑的人就开始变得寡言起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山变得险峻起来,人也喘上了粗气。
打眼望去,眼前的峄山,怪石耸立。那些个石头,或斜或正,或倚或立,或蹲或卧,面目形态迥然各异。看得久了,恍惚间便以为,上天造万物时,左一个泰山,右一个蒙山,最后将造山之余料,一股脑斜倒在邹城,便有了峄山,有了眼前的奇峰和异石。
现在看来,那些想法稚嫩得就像一个少儿的所思所想,却也让你不得不承认,优美的大自然,的确容易让人变得年轻。
顺着山道前行,渐渐地便试出了“山高路险”这个词儿的真正含义。峄山海拔582.8米,和海拔1500多米的“五岳之尊”泰山比,算不得什么。但因了道路的坎坷,也因了百转峰回,总觉得眼前的山已足够高,山道也似永无止境,爬不完。
峄山的林子谈不上“老林子”,却也显得葱绿浓翠。林间树木多为柏树,极端正,远远望去,像一柄柄刺向天空的神剑。导游说,这里的山算得上石头山,土壤较薄,柏树只能长在薄土之上。这时再看满目的柏树和其他不知名的树们,不禁对自然万物顽强的生命力暗自赞叹。
爬山的人不多,山道便寂寥了些。阳光从树的枝丫里透过来,让人感受到,这里与邹城相比,直接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声鸟鸣,哪怕是一声咳嗽,都显得格外响。幽静的坡道上,除了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还可以真实地听到自个儿的心跳。
拐杖是少不了的。这与年龄,与是否健康,并没有直接关系。只因在林中,手里多个家伙什儿,时不时便能用上,或拄扶,或探路。我拿着拐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隐忧,便是担心山间小道随时有出没的长虫。只不过此言没敢吐出,怕一言成谶。
大凡名山,必有名人足迹。古代到访过峄山的,除了先贤孔子和孟子,还有秦始皇、李斯、司马迁、李白、杜甫、欧阳修、苏轼、王安石、黄庭坚、董其昌、郑板桥等。他们都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有的是通过摩崖石刻的方式,有的是通过碑刻记载。此外,《诗经·鲁颂》《左传》《史记》《汉书》《水经注》中也有关于峄山的记载。
峄山上有不少石刻,我不懂书法,只能算“看热闹”。
最大的当数“鳌”字。这个字由我国著名书法家杨萱庭用长2.9米、重达40公斤的特制毛笔书写而成。为什么独题一个“鳌”呢?独占鳌头吗?“鳌”字的左下方虽有丹书跋文,却也说得比较含糊,并没有明确解释原因。
在我看来,峄山五华峰绝壁上的“光风霁月”四个大字,算得上最潇洒,也最飘逸了。这四个字为明万历年间邹县县令王自谨的老师罗景所书,字迹清秀,令人遐想。
五华峰下方有摩崖石刻《文殊般若经》,是北朝时期刻的,距今已有千余年历史。朋友告诉我,峄山摩崖刻经与邹城铁山、岗山、尖山、葛山摩崖刻经通称“五山刻经”,是北朝书法艺术的宝库,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一番跋涉之后,终于站在了峄山峰顶,极目远眺,但见万里长空如水洗般洁净,远处的邹城似一幅画呈现在眼前。
视野有了一种开拓之感,便想扮作诗人抒发一下情怀,临了却连“啊”字都没有勇气喊出。看来,混凝土的建筑里很难让人生出飞扬率真之气。
这个想法倒是提醒了我,未来的日子里,应该有意识地多走出去看看,在大自然里陶冶自己。
登一趟峄山,便能产生如此感慨和收获,这是我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