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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奏鼓原名“车鼓亭”,是浙江省温岭市石塘镇一带流行的一种渔村传统舞蹈。据说大奏鼓随福建惠安渔民迁移流传到石塘,至今已有300多年历史。大奏鼓有场地表演和行进表演两种形式,演出时,演员手执乐器,且行且奏,动作粗犷,诙谐有趣。石塘当地有老人班、青年班和少年班等多种大奏鼓表演班社,每逢年节或重大活动,随时可以参加演出。2008年,大奏鼓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咚咚咚”,穿着大红对襟短袄、头扎红布条的击鼓人高举大臂,果断地下捶。槌随手起,落在紧绷的鼓面上,发出富有张力的音节。像是试探,像是召集,鼓声缓缓而起,从广场的正中,越过群山,飘过海面。悠长的余音,潮水一般席卷。

鼓声是引导,似春汛来临,激情像鱼群在波涛里蹿跃。八九个健壮的男子手执打击乐器陆续进入,他们的妆容最先引起人群的轰动。浓重的白粉涂抹在被海风吹得绛紫的脸上,遮盖了岁月留下来的沧桑。红色的油彩在颧颊上印出鸡蛋大小的圈环,喜庆中带着诙谐。他们一律头戴黑色羊角帽,身上穿深蓝色斜襟阔袖短衫和明黄色大口裤,特大耳环、手镯、脚镯发出炫目的光。

这是春节时东海渔村——浙江温岭石塘的大奏鼓演出现场。

“噔蹬哏”,沉着稳重的渔梆敲起来。撩人耳膜的唢呐声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像长虹穿云而来。锣镲的敲击声清脆短促,呈现金黄阳光的透明质地。“咣咣”,钹手连续击打,大钹的声音响亮锐利。“叮叮”,钹手用力挥动,小钹的声音清晰明朗。所有声响交织在一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亢奋的热情,好像滚滚不息的后浪推着前浪,急速地翻滚。使人想起,长风一万里,车马极喧嚣;使人想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一阵阵迷醉又紧张的战栗,掠过每一位观者的心头。

震天响的鼓乐里,渔家汉子时而碎步轻点,脚步与脚步互相碰触,带来缓慢的抒情感。明晃晃的耳环在摇摆,手镯和脚镯在闪动。光点聚拢,分散,就像照进海水的光线在鱼群的背鳍投下斑斓的鳞彩。时而双脚分开略比肩宽,在保持上半身稳定的同时,向前后左右将胯送出去又收回来,带动腰部大幅度扭动,扬起的弧线像柔软的烛焰在上升。他们再次将身体缓缓抬起,有节奏地晃荡头颅。时而贴地挪移,以最低微的匍匐臣服于自然的威力;时而腾空跳跃,犹如飞鱼跃出水面,展示迅疾的速度和近乎优雅的从容。他们的动作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全凭临场发挥,意趣横生。容不得迟疑,容不得退缩,容不得羁绊。旋风一样,是飞扬的衣角;细浪一样,是摇摆的舞步;繁星一样,是移动的镯光。女性的阴柔和男性的阳刚完美结合,呈现出惊心动魄的壮美,收获无尽的赞美和叹服。广场沸腾了,欢呼声、喝彩声,连同“咔嚓咔嚓”的拍摄声,经久不衰。

似是回应。咫尺之外,三角梅扭动花茎,翩跹欲舞。门廊下悬着的红灯笼、红绸布,微微弋动。山崖上错落的石屋顶上,砖块碎石连接成逶迤的阵线。再往远一点,海鸟展开闪光的翅膀,疾飞于冬日沉寂的海面。沙滩舒展着曲线,一直延伸到肉眼不见的尽头。

这样自由奔放的舞蹈,便是“中国渔村第一舞”——大奏鼓。

鼓乐喧天,舞姿矫健,将我的思绪引向久远的年代。

石塘箬山一带,偏居东南沿海,是南北船只往来的必经水道,也是闽南移民最早的落脚地。经年累月的讨海生涯中,带有闽南地域标记的民间舞蹈也在此落地生根。浩浩乎东海,凶险难测,狂潮动不动就要施展淫威,摧毁甚至吞没船只。每一次出海,都是生死难卜的历险。“南风转北风,心肝翼翼动(闽南方言,意为心脏像鸟的翅膀一样连续抖动)”,可以概括渔家女子的担惊受怕。每逢出海船只归来,“渔婆”们敲锣打鼓,跣足而舞,表达对讨海人的思念以及久别重逢的欢欣。

潮来汐往,一代代渔民以生命为筹码,风里来浪里去。与狂风恶浪斗争的同时,他们将轻易不服输的意念融进血液。呼应先民远古的足音,感念海洋丰富的馈赠,他们将所思所想融入舞蹈。每逢岁末新春,渔船在港,渔民居家,渔家汉子便浓妆重彩,击打鼓乐,跳出只属于他们自己的舞蹈,营造出专属于海岛渔村的欢腾。

大海的风浪不会止息,与风浪搏击的勇敢就不会削弱,生命的呐喊更不会间断。面朝大海,大奏鼓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