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新波
月光影影绰绰,比来时还要亮眼不少。入冬前,晚饭吃得晚,凉风吹得早,因为要参加第二天的培训,我和友人选择夜宿凤凰沟。这个时节秋意凉凉,我们走出酒店,漫步在白浪湖边。
白浪湖,凤凰沟,黄马乡,南昌县。对一个地方的印象,首先源于地名。我设想成为一匹白马,在滚滚黄土中疾行,掠过初秋的黄昏,迎向新月的冷光。满身征尘的“黄马”打了一个响鼻,终于遇见一片粼粼波光。
人到中年,喜欢散步,尤喜在湖边行走。润润的风推着我们走出砖墙瓦顶、钢筋水泥,寄身于这样的半盏弦月,这样的十里白浪,这样的万顷茶海。虫在鸣,风在吹,水在流,人始终都在行走,走在这样的一条波纹小道上。
看!初上的月儿打在静静的湖面,一朵粉黛花悠悠升起,戴着宽宽的纱帽,往波心一点,在晚风中一摇。柔腻的浪纹漾去,带着风的形状,挟着花的温度,飞扬,飞扬。
记得今年早春,我和妻女来到凤凰沟,看到的是摇曳的早樱、绽放的蜡梅、芳馨拂面的郁金香……到处都是人,遍地开着花,你被簇拥着闻香,他被催促着拍照。五官浸泡在无声的喧嚣中,我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白天虫是沉默的,风是停留的,水是静止的,在人的世界里,自然是无声的。
“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未及细听,已是仲秋。树木用年轮记录着时光深浅,它们知道什么时候抽芽,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蛉虫则用声音来吟唱时光。露白叶落,夏虫开始成熟稳重,羽翅半翕半张,不再张扬地展现健硕的身姿;腮帮子半吞半吐,不再畅快地直言不讳。呢喃开始深情,轻叹开始低沉。走在湖边小道,风声小了许多,远方传来农家的犬吠。我被微微虫韵、飒飒凉风、潺潺流水裹挟而去,终于来到无尽的茶海。
茶字,拆分解读是“人在草木间”。茶树靠人来养活,人又靠茶树生存,人和茶的关系紧密难分。每一株茶树都深植于生命的厚土,深绿浅黄的叶芽在雨中拔节,在风中挺立,长成一团,结成一片,最终为人所得。进入茶海,我们停下脚步,不着急,喝一碗清茶再启程。
且抓一把清风为盏,裁一片月光为泉。浮沉之间,有人说茶之味最佳在第二泡——第一泡尚有草木杂质,且未完全泡开,第三泡则清淡许多,失了火候。在我看来,每一泡都有它的味道,如人之一生。
薄薄的秋云,在野的小鸟,凉风凉月之下,我们在白浪湖转身。沉静温柔的月色,清亮震颤的凤鸣,望去不断,听去不完。白浪湖的夜晚,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