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9月20日
第08版:旅游报08版

访雅舍

□ 宋建峰

抗日战争时期,重庆北碚被称为“陪都的陪都”。当时,大批文化名人聚于北碚缙云山下,在艰苦的环境中,用创作服务时局、鼓舞大众。老舍在北碚创作了抗战巨著《四世同堂》,郭沫若创作了《屈原》《棠棣之花》等作品,而梁实秋的《雅舍小品》,也是寓居北碚雅舍时写成的。

1939年秋,梁实秋和社会学家吴景超夫妇在北碚一起购买了一处小宅,当时为了方便邮差投递,便取了吴景超妻子龚业雅名字中的“雅”字命名该处房舍,“雅舍”就这样诞生了。后来梁实秋到台湾,在台北买地建房,仍沿用“雅舍”之名。

因此,梁实秋的“雅舍”,一处在北碚,另一处在台北。虽相隔两地,却成为梁氏特有的符号,其中饱含了深深的故园情结和款款的岁月眷思。

北碚的雅舍位于梨园村18号。拾级而上,青砖小瓦的门楼上悬挂着“梁实秋纪念馆”牌匾,一副木质对联挂于入口大门两侧。对联是友人李清悚在雅舍为梁实秋庆祝39岁生日的题诗,诗云:“鬓发催人惊岁月,文章小技挟风雷。”诗句巧妙地概括了梁实秋半生的创作佳绩和时光匆匆下的乐观心态。

从雅舍内展示的图片和梁实秋文章中的描述来看,当年的雅舍没有院门和围墙,唯舍前有稻田,屋后有山坡,路边有梨树。位置倒是僻静,但条件相当简陋。房舍用竹筋和三合土盖成,梁实秋夫妻二人居用其中两室,据说夜间老鼠翻腾,夏日聚蚊成雷。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梁实秋写作自遣,随想随写,不拘篇章。雅舍虽清寒,但胜友如云,老舍、冰心、张北海、方令儒、李清悚等文人都是雅舍的常客。

如今,雅舍修葺一新,青灰白三色呈现出典型的巴渝民居风格。院中的一棵老树不知是否还是当年的梨树,枝干上爬满了青苔,花开花落又一春,依稀可以想见梁先生当年与夫人赏花的身影。一尊灰白色梁实秋坐像石雕伫立在雅舍门口,他跷着腿,手上搭着一件衣服,深邃的目光透过眼镜凝视着院子前方,似乎在整理创作思绪,又似在缓解翻译作品带来的疲倦。

1930年12月,闻一多、梁实秋、徐志摩、陈西滢、叶公超等人准备用5到10年时间翻译完《莎士比亚全集》,后因种种变故,该翻译工作落到梁实秋一人身上。或许是雕塑家曾闻知此事,才刻画出梁先生如此神情,将其担忧翻译工作的任重道远和憧憬这项伟大文学工程的淡定自若融于一身。直到1967年,梁实秋费时38年,终于完成了《莎士比亚全集》的翻译工作。

在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的间隙,梁实秋以“雅舍”为名出版了系列作品集,如《雅舍小品》《雅舍谈吃》等,在当时掀起了一股清雅简洁之文风。抗战艰难年代,在忍受家国之痛时,难得有文人将传统知识分子的忧国忧民和甘居淡泊的精神境界描写得如此超然脱俗。

老舍之子舒乙曾说,他8岁时就到过北碚雅舍,但当时不懂雅舍的雅。在给梁实秋纪念馆写前言的时候,他感慨说雅舍具有独一无二的文物、人文和文化价值。雅舍,诚然斯是陋室,而惟吾德馨,流传着进步文人的人文佳话,蕴藏着生活哲理的蓬勃向上之趣。

流连雅舍室内,读着徐志摩、冰心、郭沫若等写给梁实秋的信函,在这个寂静的小屋,我脑海中似乎闪现梁先生打开书信的欣喜瞬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挚友间的鸿雁传书,想想也算是梁先生旅居北碚雅舍7年的精神慰藉吧。

远处缙云如黛,山脚下嘉陵江碧水东流,近旁的黄桷树长在岩石缝里攀缘不屈。静静的雅舍在秋日的余晖中披上一层金黄的霞光,一段段尘封的往事仿佛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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