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4月26日
第06版:旅游报06版

沧州风物

文<张艳

《京杭道里图》是清代的地图,从北京到杭州,以绘画形式展现大运河沿途的千里江山。地图绢质,朴黄为底,青绿设色,图美物丰。

我在地图上慢慢寻找,寻找我的城市。手指随绢质布纹细细的肌理划动,熟悉的地方在图上一点点显现。通州、张家湾、天津卫,沿着运河向南,亭林瓦舍间,指尖停留在“沧州城”三个字上。

大运河流水悠悠,把沧州城守得安稳美好。站在河边,我似乎是一个接收器,接收汤汤河水发出的讯息。声响从眼前发出,从看不分明的河水内部的滚动中来,从头顶来,那是千年回响传出的声音:“巨龙裂地,气冲苍穹。玉带飘舞,脉畅国中。”

有人说长城是大地之诗,大运河也是。长城有二十四品,大运河也有二十四品:豪放、温婉、典雅、旷达、知性、清贵、秀美……运河与大地默契地相互守望,它们内里的自得其适,外人看不出。多少年过去,大运河依然是那条大运河。但一些秘而不宣的影像正在生成,鱼鲜浮升,河岸风景渐美,林丛渐密,人声鼎沸。

垂钓。似乎千百年来,总有人倚于岸边水处,青色长衣,一人一竿,是闲适,是点缀。与河有关的一切都很美,比如精灵般的鸟雀,河岸风姿摇曳的各色植物,弯于河上的石桥,挂在河中心的吊桥,桥边的清风楼,还有楼外的杨柳醉春烟。

杨柳。河岸最早报春的植株,枝条的婀娜多姿为运河增添几分妖娆。“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河东岸那株柳最是嫩黄,我每年都在柳丝下拍照片,背景有时是清风楼,有时是灯笼,有时什么也不衬,只是暗色的河岸。随便怎么拍,局部抑或整体,都是一幅现成的宋元小品。

芦苇。《诗经》中叫作蒹葭。叫作蒹葭的苇,摇曳了两千多年。芦苇长在运河边,自是多了几分含蓄的美,它是孙犁笔下带着韧劲儿与柔美的苇,是汪曾祺《沙家浜》里春来茶馆窗后忽隐忽现的苇,是贾平凹所言的“记住了这片可能是中国最干净的水,和水中浩浩荡荡的芦苇”。

白茅。《本草纲目》中叙述甚细:“白茅短小,三四月开白花成穗,结细实。其根甚长,白软如筋而有节,味甘……”拎一把尖铲,挖白茅地下细细的根,小心翼翼抽出来,剥开薄薄的外衣,露出颤巍巍如凝脂的芽根。河里洗净,一截一截塞进嘴里,微微甜,有草药的香,有原野的香,有河水的清凉。

月光皎洁,银辉泻在运河,运河成了一条流动的月光河。天地、河船在月光里融化成一个整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明月是故乡是亲人是爱情是友谊,明月是岁月是历史是无所不至的时空。

水汽自河面上层层叠叠弥散开来,船缓缓行,一船明月正过沧州。

弯于河上的石桥叫作彩虹桥,越是夜晚,桥两侧越是繁华。桥,不仅有接续断路的价值,更多地承载了地理、文化乃至政治和军事的意义。

运河附近的农人在岸边开出片片畦地,种上了菜蔬,春天有新韭,夏天有水芹,秋天则垂挂着条条豆角,这些从土地上长出的经典,收收种种都是循着规律来的。

如今,这一片片畦地整治成了小公园,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失落的。那时走过河边,看到水嫩嫩的刚拔上来的青菜,便会买上一把,也不知原来种菜的农人来不来小公园里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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