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2月15日
第06版:旅游报06版

赣州西站·阳明山

阳岭掠影

文<齐未儿

去赣州市崇义县时,正是冬天。此时,北方已开始供暖,出来进去,需着棉服抵御风所裹挟的寒冷,树木已经脱掉叶子,即将与大地一道沉沉睡去。阳明山却是不一样的,站在开阔的广场前仰望,阳明山国家森林公园近在咫尺。奔腾而去的群山被绿添彩,生机汹涌成一派连绵不绝的河流。天光从最高处,倾泻而下。

一首交响曲在我的注视下悄悄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她的多声部行进。低缓昂扬,衔接顺畅,轻重相合。对于一座山,脚步是最好的膜拜。据说抵达阳明之巅,要踏过838级石梯。其实,走在路上,一级一级迈上去,也便不觉得有多难了。

我愿意相信是天意,引我走近这一片灵山秀水。那一枚枚朴素的叶子,一定都聆听过神的梵音,否则如何能够绿得这样沉静;这山水中的一草一木,准定都见过明朝大理学家王阳明从这里走过,他剿匪立县,值得纪念,于是这山改称阳岭。如今青山依旧,王阳明老先生却已踪迹杳然,好在关于他的故事还在代代流传。

我用指肚摩挲粗糙的树皮纹理,用指尖轻轻捻动一茎光滑的草叶,叩击一块山石,蹲下身子,打量一星半点藏于石隙的青苔。它们既不神秘,也不高蹈,普通的恰如我一样,只会被看见,不会有惊喜。那又怎么样?我愿意看见,也愿意发现,更愿意倾听。存在,都享有被珍视的权利。

雾好像是从山谷里长出来的,絮一样,扯不断理又乱,遮住了山,挡住了树,掩住了对面的山峰。天像是阴着,峭壁隐隐约约。云无心以出岫,这云间的山景,自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柔美。待到中午,吃着面包,偶一抬头,雾已经悄然撤走,山石面目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那山峰峭拔,像是低眉敛目、温静端丽的女子,让我想伸出手去碰一碰,那种与天地同在、享日月清辉的自自然然,没有欢喜、也不悲戚的坦坦荡荡。

留在照片里的石头,仍然倔强地昂头挺胸,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天而去。还有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躲在树后,透过层层叶片,若隐若现。雾浓时看不清,等到雾淡了,不禁失笑,这天地之间,果然钟灵毓秀,生命的原初,自然有令人难忘的形形色色。站在山顶的天竺亭,可以看到崇山峻岭深处的崇义县城。怪不得大家都说这里是离县城最近的森林公园。

归途,阳明山的雨飘落下来,轻、软、润,像是麈尾轻扬掸下的水雾,慰藉着登山攀岭者的疲惫。这雨安静、温和,还没感受到它的重量,就已经消散了,像温言软语的江南女子,细细柔柔的嗓音,清甜,附耳诉说着浅浅淡淡的话。那些草呀,花呀,树呀,如此静宁。连风也不舍得任性,跑到深沟浅壑里藏了起来。善解人意的微雨,沾衣不湿,生了意料之外的欢喜。

小路潮润。栏杆色调深浓。叶子毛茸茸,绿得干净,黄得柔和。远一些的翠竹汇成林子,一派不壮阔也不拘泥的清晰剪影。再远,成片的山林和背后的山峰一起退到了水墨深处,乍一分明,转眼又模模糊糊,被轻纱般缥缈的雾遮了视线。美,在于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处。山的黛青更浓了。淡灰色天空中一团一团云,不见移动,让我想到了“烟笼寒水月笼纱”,淡淡愁绪,结在眉间心上。亮白天光终于擦破云层,雾淡了,就像打开一本书,字字句句,诉说着阳明山的细节。

山路近旁,杜鹃树绵延不尽,盛大的绿铺陈着。春日的繁花不见,漫山遍野的红都在厚重的绿下汩汩作声。岁月应当有个闸口,季节应当有声口哨,闸口打开,口哨声里,万马奔腾,一刹那蛰伏的红火就会连绵,噼噼啪啪不管不顾,由山麓到峰顶,照红山上的天空。生命的华美,要有轰轰烈烈的一刻,才不辜负等待。

走在雨中,我愿意用目光搜寻一星一点一片一段的风景,铭记心中。兴之所至,我把风衣帽子罩在头上,站在朋友后边,伸着两只手,促狭地,将她扮成兔子。山间水畔的我,心底无悲无喜,尘世远在千山万水之外,涓埃早已被雨涤尽,空气清新得让人忘了自己。如果可以,在这里做一片叶子也好,该萌芽时努力探问春天,该伸展时就不遗余力长大,该枯黄时就任由黄色漫上来。生就生,落就落。

行程匆忙,对于我,阳明山只是惊鸿一瞥。我知道它是一部书,要展开才能细致阅读,而这,需要时间。那就先铭记,记住映入眼帘刻上心头的一切,闲暇了再逐字逐句指划着慢慢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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