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铜胜

早就想在春天去一趟安徽黄山的西溪南小镇，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春日里的西溪南之行，就这样搁在了心里，被我惦念着。也曾很多次想象过春天西溪南该有的样子，但纵是任思绪百般驰骋，也想象不出。好在我有一位朋友就住在西溪南，可能是常听我念叨吧，她多次邀我去家里做客，看我没有时间应邀，就常随手拍一些照片发给我，那些图片，也算解了我对西溪南的一番倾慕之思。

那天午后，我正在外面散步，朋友给我发来了一组图片，是她陪另一位朋友在西溪南散步时，随手拍下的西溪南的枫杨树。乍一看那些图片，只觉满眼的绿色，那是枫杨树和树下青草的绿色。我喜欢这样淡而鲜嫩的绿色，大概还有浅浅的阳光从枫杨树的枝叶间斜射下来吧。那样的绿，绿得有新意、绿得柔和，我想不出还有没有比这更好看的绿了。

这几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越来越喜欢看枫杨树了。秋天，枫杨树的叶子早黄，甚至在夏末时就开始落了，但一直到深秋，那树上还会有一些叶子，好像依依不舍似的。枫杨树的浓荫，从盛夏开始便渐渐稀疏，到了阳光不再烈的秋天，它们便知趣地让出一片天空，好让我们能感受到秋阳的温和、冬日的暖意。枫杨树，仿佛知道我们的心思似的。而我以前是不大理会这些的，好像到了这两年才逐渐体会到，一株枫杨树，竟对我们深情如许。

冬天的枫杨树是耐看的。在西溪南，沿着丰溪边的成片枫杨树尤其好看。林间还有一小片一小片的洼地里积着水，枫杨树叶已经落尽，枝条交错，可以看见它们最真诚的样子。抬头时，我们看见天空中树枝织成的网，低头便见到水洼里被树枝分割的天空，明净而又清爽。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看老枫杨树，它们粗糙的树干上留下了一些瘿瘤，一些树枝，甚至是主干上都留下了折断过的痕迹，那是一棵枫杨树所经历过的风雨，它们挺过风雨，又长出新枝，迎接一个又一个春天。在我眼里，一棵老枫杨树是自成风景的，在它身上，你能看见生命的顽强。我喜欢看冬天枫杨树的原因，可能正在于此吧。

春天，应该是每种植物一年中最好的时光，枫杨树当然也不例外。西溪南的春天，是属于那些枫杨树的，或者说，枫杨树已经成了春天西溪南的主人。

仲春，丰溪的水涨了，丰溪沿岸的枫杨树便一点一点地绿了起来。枫杨树绿了，树下的草也绿了，染绿了丰溪里的水，整个西溪南也是绿意盈盈的了。那样的绿，是新的、浅的，也是最招人喜爱的。绿一天天丰盈起来，在枫杨树的枝头，也在枫杨林下的空地上，还在丰溪静静的水面上。枫杨林的下面，有一些被行人踩出来的路，是裸露的土路，路上是灰黄的土和一些碎小的砂石，踩在这样的土路上，心里分外踏实。

有了那些路，林下的一块块草地显得更绿了。在一条路中间，有两棵枫杨树，树不大，却将那条路分成了两条，两条路绕过那两棵枫杨树后，又合在了一起，树下的那片草地，像是一个绿岛。绿地上有诸葛菜、黄花地丁、婆婆纳，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来的草。有时候，我会为叫不上那些小草的名字而愧疚，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喜欢它们可爱的样子。西溪南的枫杨树还不算高大，从它们的树枝间只漏下一些阳光，树下的小草就恣意地生长着。

丰溪边的枫杨树，生长得太过随意了。它们占据了丰溪两岸，有的在石岸边近水的位置，有的围着一处水洼，有的就长在水里，有的在水中的一处小土墩上，不知道是树长在土墩之上，还是有了枫杨树，水中才形成了一处小土墩，大概很少有人能说得清楚。丰溪水面窄的地方，两岸枫杨树的枝条向河面伸展过来，已经快要遮住河面上方的天空了。我喜欢枫杨林下的小路，也喜欢那条丰溪。这个春天里，我要是能和朋友一道走在小路上，或是乘一叶扁舟，穿行于枫杨树的绿荫里，穿行于清新明丽的画里，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