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文姝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那一年,那一季,秋雨连绵,我也曾痴恋着江南的烟雨,在苏州河畔徘徊良久,频频回首,缓缓离去。就像每一个慕名而来的人,对着河边石上“月落乌啼霜满天”的题字,希望可以找寻这首《枫桥夜泊》的昔日痕迹,与那个叫张继的诗人,在时光深处短暂相遇。
一个北方女子,不远千里而来,山也迢迢,水也迢迢。伫立在枫桥的尽头,在江南这个能聆听古寺钟声的地方,并不是要唤起多少依稀的记忆,只是为一首关于秋天的诗,来寻一段流年里尘封的过往。
前朝的风依旧在吹,张继所处的朝代,大唐正经历着连年的动荡与流离,花枝春满的盛世已成为过去。而江南,成为人们向往的一处安顿身心的清净之地。
我并没有过诗人山河动荡的境遇,却有着和诗人一样的情怀。想着这样一首诗,历经千年,千帆过尽,萍聚萍散,依旧被无数追寻诗意的人们传唱着,承载着流年里如烟的往事。
江南的月夜恬静安然,归途依旧遥远,满腹的画意诗情便有了最好的托寄,索性在诗人的客船做一回客,不再轻言归去。
秋风乍起,又是一年秋天,几度枫红。我一直喜欢秋天,喜欢它由荣到枯的淡定与落寞。喜欢它风中藏着的不变的承诺,喜欢它总是让人沉迷其中的诗与远方。
发生在秋天的故事总是美的,何况还是在一千多年前的江南繁华地。
张继,一个科举考试落第的文人,孑然一身,独自漂泊到姑苏城外的枫桥边。月亮落了,夜色迷蒙,对着漫天霜华浅唱低吟。他可曾想到,从此便成就了一座枫桥,一座古寺的美名。
寒山寺在枫桥附近,建于南朝梁代,只因寒山、拾得曾在此居住而得名。枫桥本名封桥,因张继的诗而改名枫桥。多少年来,成了无数的人们寄托秋思的所在,浪迹江湖,总能找到心之归处。
江边的枫叶红了,高大的枫树透着寒意。江南水乡的秋夜幽美如画,枫桥上已去。几叶孤舟,闪烁着点点渔火。乌鸦在凄厉地啼叫,莫名的惆怅卷袭而来,一怀心事越加辗转难定。夜半,从对岸的寒山寺传来悠长清扬的钟声,万籁俱寂,这钟声只为安慰孤枕难眠的旅人而来。诗人满腹的愁思欲诉还休,恍若遇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
如画般的诗境,在他的内心着墨渲染,让一颗孤独的心有了一份难得的懂得,呼之欲出。此刻,夜太静谧,人太冷清。他要对着故人低低倾诉,倾诉这枫桥夜泊的落寞与忧伤。他怎能拒绝大自然对他的馈赠,赐予他每一个绝色场景:霜色、渔火、孤舟、钟声。
江南,总是美得让人不忍拒绝。钟声在姑苏城一声声响着,入耳,更是入心。
秋里,我也常常喜欢在夜深人静,与铮铮淙淙的古琴声做伴,一屋子清寂,听着缠绵的秋雨、远处的秋风,独自捧一卷唐诗,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这样的场景总是会让人想到那座千古闻名的姑苏城,想到它夜半淡淡的月光、幽幽的江水,还有远远传来轻叩心扉的古寺钟声。
这钟声透出的沧桑与悲凉,历尽人间多少兴亡事,多少楼台烟雨中。可以让人顿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再无浮躁与尘俗。 一座古寺,几声钟声,听的人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思。
寒山寺的钟声,需要张继那样静夜忧思的境遇,从来都是给懂得的人听的,在一个个经风历霜的寻常日子,是一种波澜不惊的诗意人生。不知张继的人生接下来又走过怎样的路途,作为写出如此绝色美词的诗人,在他身上千年的诗意一直在涓涓流淌。
我们不是古人,而那座枫桥,也早已成为一种诗意的符号和象征。枫叶又红了。不知枫桥下,有多少漂泊的灵魂,在驻足聆听来自唐诗流韵里的声音。
行走红尘,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有谁能像诗人张继那样,真正享受到一刻只属于自己的宁静?
斯人远去,诗魂仍在。千百年来,总会有络绎不绝来枫桥的人们。每当夜半,古寺的钟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