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齐未儿

每年处暑一过，就到开渔的时候了。从秦皇岛沿着海岸线向下走，我们去新开口渔港。

难得的晴天，像是奖赏。太阳刚刚冒头的时候，退潮了，赶海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潮水退去很远，比操场还大的一片海滩晾在眼前。人们提着小桶三三两两地出现了，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那儿，低洼的地方，还有些水，闪着光。

天是蓝的，海是蓝的，空气也是蓝的。

退潮后的海滩硬硬的，比浮土路好走。

看到馒头一样鼓起来的地方，弯腰抠一下，就有海蛴吐着大肉舌头蹦出来。在手心里，它收回舌头，硬硬的棕灰色的壳很光滑。

脚步踩过的地方，黄蛤喷着水，一拱身子，跑到沙滩上来。它们像淘气的孩子一般，翻着滚着笑着闹着。出来一个，又出来一个，从沙里翻出来的黄蛤又大又多。放在桶里，加点水，让它们吐净沙子，白煮蘸三合油吃，肉又厚又清鲜。

几只海鸥偶尔飞过，又箭一样向海面俯冲下去。

站在海边望向对面，各种游乐设施五颜六色，夸张地挤进眼帘，浴场景致一览无余。海面上，不时有摩托艇扬起一道道水柱，打个旋儿，又“突突”地响着绝尘而去。早前听说过一句话，说“望山跑死马”，那些清晰可见的山峰，让人生出近在咫尺的错觉，走到脚疼，它仍然在云天外。海边却恰恰相反，沿着海岸线前行，往往会觉得行程缩短了。

几个女人站在石头上，伸臂扬头，长发招展成旗帜，摆拍造型。美颜相机功能强大，虽然不能说是如花美眷，却也看不到脸上的似水流年。

对于她们，来到海边，是回来，对于我，却是从未离开。海在我的每一个细胞里荡动，我在它的每一缕腥咸里成长。

我和几个朋友走进一家饭店，里外三进，很宽敞。时近中午，大厅座无虚席，我们被带到雅间落座。面前的桌上放着梭子蟹，各个顶盖肥。皮皮虾规规矩矩趴在盘子里。八爪鱼炖肉，红烧，色泽浓烈。牡蛎清蒸，小杂鱼炖酱。有人拿起一只蟹，递到我面前，正如他所说，满壳蟹黄，是很久都没尝过的味道。这个时候，螃蟹肉是甜的，清蒸最好。酱炖海杂鱼吃得就是一个咸香，下饭菜，简直有“舍我其谁”的气势。红烧八爪鱼有个诀窍，鱼打理好，千万不要用热油滚，八爪鱼的嫩，最怕热油。如果用韭菜炒，也要注意这一点。油热，放葱花爆香，加适量五香粉，滴入几滴老抽，添水烧开，再把八爪鱼放入，如此做出的鱼口感最佳。

美味带我回到多年前，姥爷也曾这样掰了蟹壳递给我，把小鱼串在树枝上，烤了给我吃。

下海的号子响了，被海风和阳光镀成紫黑脸庞的艄公站在船上。他总是不急不慌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落地有声，像个帐下拥立着千军万马的将军。闭着眼睛，他也知道海上到什么时辰起什么变化。这是他自己说的。

拖网，收获的鱼虾螃蟹活蹦乱跳。

在渔村，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鱼作为主力。传说，春天的楞巴鱼是受了皇封的。海中众鱼去天庭聆听各自命运，它错把“一年一尺”误听成了“一年一死”，它死在产籽之后万物繁茂的入夏时节。到了暑中，鳎（音同塔）目尖接棒成功，成了餐桌上的美味担当。鳎目尖怎么做都好吃，但是如果你来，我会带你去尝一尝的，会是一道炸小鱼——干炸鳎目尖。

村里人管鳎目尖叫“狗舌头”，我的朋友在广州，他把这种鱼称作“龙舌鱼”。看看这名字也就知道，南北差异，一个接地气儿，一个高大上。但是何必在乎它的名字呢，鱼肉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

这种鱼只有中间一根刺，肉嫩而香，营养丰富，是老人和小孩也可以接受的美味。做的时候，先把上面一层皮揭掉，再去掉内脏，加盐腌渍一小时左右。打一个鸡蛋，放一些面粉，在鱼身上薄薄裹一层。起锅热油，等到用筷子蘸一下油，可以冒出小泡泡时，夹鱼入锅，炸到金黄捞出。撒上一些椒盐，万事大吉。

Tips

地址：河北省秦皇岛市昌黎县 海鲜推荐：鳎目尖、梭子蟹、皮皮虾、扇贝 周边景点：黄金海岸保护区、南戴河金沙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