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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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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吉娜 2024-12-10 10:17:25

初晴后雨,横溪而过的一排跳岩湿成天灰色,溪水跟着晃起不知疲倦的涟漪。打眼望远些,才发现原先还澄澈的水面,早已悄悄模糊如铜镜。人在溪水与条石间穿行,嘈杂的落雨声被喧宾夺主,沦为背景,城市中屡被忽略的鸟叫声反溜进耳朵里。物极必反,闹中取静,想来,这或许便是官洋村的处世之道。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雨点轻推着岸边几米高的木水车。多年前,电影《云水谣》在此取景,给官洋村留下了礼物,这架水车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件礼物更加慷慨:名字。电影上映后,男主角故乡的风景迷住了万千看客,官洋村及其附近几个村落因此有了别名——云水谣。

群山膝下,云水之间,响着阿嬷哄睡孩童的一曲歌谣。无疑,官洋村很称这个别名。水车边上,两棵十余米高的榕树遮天蔽日,粗根顶开地面,一条一条蔓延,像草书不拘一格的拉长线。当地人叫这两棵纠缠互生的榕树“情人树”,树龄几百年,它们就相依了几百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云水谣》中,男女主角互相惦念了一生,可惜未能落地生根,否则,兴许那份爱也能长成这样壮观的树。

我借着这把天然的大伞躲雨,树下,两三把凳子和茶几成了我的同伴。茶几上留着一杯茶,人才离开不久。从常驻在此的凳子来看,官洋村人的日常,想必少不了在榕树下饮茶闲话。城市的急促与村落无关,村落,是现代人不必寻仙问道就能找到的仙境,官洋村,尤其如是。

与溪水并行,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旁,一排二层小楼的商铺十分古朴。沿街一面统一是木板,在瞧不见的背面,还有砖石默默支撑着小楼,走过20年、30年……

与老旧对立的,是开在老楼的新式咖啡店、奶茶店。点了一杯蜂蜜拿铁,我一个不爱喝咖啡的人,竟在城市之外的官洋村找到了“人生饮品”。蜂蜜的甜腻被咖啡中和,咖啡的苦涩又被牛奶和蜂蜜温润,在官洋村,对立的事物一一握手言和。我捧着咖啡杯,第一次读懂了苦涩的好处,越苦的咖啡,越能凸显萦绕在舌尖的滋味,回味越绵长甘甜。

平静的日子总是稍显无聊,可平静的官洋村刚刚好,因为它有不那么平凡的一面。客家土楼闻名遐迩,官洋村所在的南靖县,一座座堪称奇观的土楼灿如繁星。村内,始建于1906年的福谦楼,蜕变成了供游客暂住的客栈。人们大量迁往城市定居的时代,老房子终于得以焕发新的生机。

在距官洋村不远的璞山村,“天下第一奇楼”和贵楼在沼泽地上站了几百年。它站得笔直坚挺,远高过南靖成千上万的同类。我进入和贵楼时天还未下雨,刚刚迁徙到场的云,盖得楼里光线昏暗,一个老阿嬷坐在藤椅上,摇了摇头对我说了什么。客家话不大好懂,直到离开和贵楼,天开始落雨,我才恍惚间明白,她在讲:“天要下雨,赶紧回去歇息。”

一人走过情人桥,今夜,我歇在云水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