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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明明初来乍到,却让人恍惚以为来过千万次?

于我而言,有的。在一个大晴天,我举着遮阳伞闯进了深圳鳌湖艺术村。四季常红的三角梅开得正艳,绿树红花,依稀春天,谁能想到时值冬日呢?

一切过分熟悉。我来自闽南,而岭南的气候与闽南太过相似。我长大的城市客家文化深厚,巧的是,鳌湖艺术村曾经也是客家村落。一排红砖绿瓦的老宗祠上,剪瓷塑出的二龙戏珠,我故乡的老宗祠也有一对。

鳌湖艺术村的独特,到底一次次把我拉回身处他乡的现实。鳌湖美术馆通体刷白的墙壁正面,零散装饰着天蓝旧门牌,充斥着现代感和设计感。墙壁另一面仿照毕加索画作,画着巨幅抽象的牛。鳌湖村附近本有鳌湖河,故旧时《新安县志》中村名为“鳌湖”。奈何时移世易,在村民口口相传间,“鳌湖”不知怎么演变成了“牛湖”。

几年前,鳌湖艺术村换回了最初的名字,但美术馆墙壁上的牛,替鳌湖记得这段变迁。村里数不尽的有趣艺术装置亦有此意,曾经大有用处的核酸检测亭,涂上绿漆和手绘锦鲤、文字,改成了社区书屋。大片墙绘挑战着古村数百年的陈旧,背靠的咖啡馆,飘着醇厚咖啡香。我再一次意识到鳌湖村和故乡的差异,是啊,记忆中的故乡已经老去,而鳌湖艺术村还在生长。

在一幢幢客家排屋中穿行,一座高塔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走近看,才知道此塔非塔,当是碉楼。四四方方的一座,高耸入云。爬山虎曾在春天试图攀缘登顶,无果,冬季,碉楼墙壁上最高处的枯藤只到楼腰。排列整齐的窗框既透气通风,同时也是碉楼防御的射击孔。鳌湖艺术村有好几座碉楼,百年前,村民便是倚仗着这一座座碉楼,护住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沿着一条名为百花深处的巷子绕回池塘前。“容光世居”匾下,另一条巷子幽静悠长。巨大的仙人掌树向阳骄纵,野猫越过墙角,有人在墙内弹吉他,曲调悠扬。我不敢轻易叨扰,继续漫步,又撞见有居民在家晒衣,在院内对我微笑。物与物,人与人,安逸得像此时温度,不冷不热,一切都刚刚好。

曾经,随着都市化进程,这里人烟渐稀。几年前,村庄从普通村落改造为如今的艺术村,吸引来许多知名艺术家造访客居于此,就像当年客家先祖千里迢迢迁居至此。艺术家们用雕塑、绘画、音乐装点老去的村落,就像当年客家先祖装点碉楼排屋。

从鳌湖到牛湖,村子走过了数百年。从牛湖回到鳌湖艺术村,是数年前的事。我站在一棵蒲葵下发呆,心想,时间和人们把枯萎的建筑点化成活着的文物,这精妙手法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艺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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