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曹 燕
前不久，杭昌高铁（杭州至南昌）全线贯通运营，这是一条连接浙皖赣三省，贯穿众多名城、名镇、名湖、名山的世界级黄金旅游线，沿途有9个5A级景区。而之前开通的贵南高铁（贵阳至南宁）串联起甲秀楼、青岩古镇、荔波大小七孔、南宁青秀山等知名景区。如今，高铁已基本覆盖全国大部分县市，让“诗和远方”近在眼前。交通格局影响旅游发展，高铁时代的虹吸效应不容忽视，但高铁并不是一通百通，这就要求高铁沿线旅游目的地尤其是景区从门票经济向综合经济转型，把“客流”变“客留”
高铁串起好风景
“当高铁飞驰在鄱阳湖上时，别忘了看看窗外，说不定就能看到候鸟的美丽身影。”户外摄影爱好者吴建功是铁路迷，最近他乘坐杭昌高铁去鄱阳湖观鸟，鄱阳站、余干站都是他的目的地。没想到，“在路上”本身就给了他意外的惊喜。
吴建功是安徽黄山人，之前安徽到江西只有合福高铁。“坐合福高铁到婺源、上饶三清山旅游很方便，但是去鄱阳湖周边比较折腾。杭昌高铁开通前，我周围的朋友们就相约去鄱阳湖拍候鸟，但鉴于交通不够便利，一直未能成行。”
鄱阳湖的冬季，草洲上成片绽放的蓼子花斑斓点点，成群的候鸟点缀其中，惬意地寻找着食物。落日下，滩涂与候鸟相互映衬，优美生动。值得一提的是，建设者对杭昌高铁上的鄱阳湖特大桥的桥型结构进行优化，减少墩台架设，更好地保护湖区生态，并对开挖区域第一时间回填，喷洒草籽，将绿色归还大自然。
“如果想观鸟，‘环鄱阳湖’列车是更好的选择。永修、都昌、湖口等站是拍摄候鸟的好去处。”吴建功说。其中，最知名的是永修县吴城候鸟小镇，小镇有观鸟点、游客中心、水上栈道、会展中心及酒店、湿地公园等，配套完善，是4A级景区。
去年8月，被誉为“最美高铁”的贵南高铁开通，南宁至贵阳大约3小时。有游客说，早上在贵阳吃肠旺面，中午去南宁打卡老友粉的日子终于来了。贵南高铁全长482千米，沿线分布着30多个少数民族聚居区，其中一站是有“地球绿宝石”之称的荔波。“荔波站是一座被景区包围的车站。”中铁建设集团宣传部相关负责人介绍， 荔波高铁站距小七孔景区仅11公里，周边遍布瑶山古寨等57个大小景点。“过去游客到荔波游玩，要先坐火车到都匀，再从都匀坐2小时左右的大巴。贵南高铁开通后，游客乘坐高铁就可直达荔波，提升了游览便利度。”贵阳旅游业者仲女士说。
白裤瑶是瑶族的一支特殊支系，是民族文化保留最完整的民族之一，白裤瑶也被誉为“人类文明的活化石”，拥有“东方印第安人”之称，据说整个贵州白裤瑶只有几千人，多集中在瑶山古寨景区。高铁的“触角”为“养在深闺”的景区带来了远方的游客。瑶山古寨景区瑶族写生部落负责人黎先生说，贵南高铁开通后，从广西、广东来的研学团更多了，小朋友在这里体验非遗项目粘膏染，亲手制作陶艺、挑战陀螺等。另外，乘坐高铁来写生的各地美院学生也更多了。
荔波高铁站开通的当日，正是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建州67周年。白裤瑶同胞表演方阵跳起猴鼓舞，苗族同胞表演方阵吹奏芦笙芒筒跳苗舞，声势浩大，场面震撼。荔波各少数民族群众载歌载舞，以当地各民族最富特色的表演形式，迎接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让游客近距离感受荔波本土少数民族独特的文化魅力。
小城朋友圈扩容
“坐郑渝高铁从郑州到巫山，3个多小时就到了，从中原到西南，从胡辣汤到巫山烤鱼，我内心是非常震撼的。”郑州文旅从业者曲先生说，本来记忆还停留在书本上写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没想到，“高铁真的把世界拉平了”。
随着郑渝高铁通车，结束了三峡腹地巫山、奉节、云阳不通高铁的历史，蜀道之难变为通途。以巫山为例，3小时可抵达郑州、成都，2小时连通重庆主城都市区和武汉，连接沿线近30个城市，畅游三峡腹地正成为现实。
“大家提到巫山，就会想到‘除却巫山不是云’，巫山是诗歌之城。另外，巫山红叶非常美，‘待机时间’也长，从深秋到初冬，江水澄澈，万山红遍。随着高铁开通，我们就想到以诗歌和巫山红叶为主题，和高铁沿线的重要目的地城市进行关联做创意营销。”第十七届长江三峡（巫山）国际红叶节项目创意负责人康瀚文说，巫山和成都、武汉、郑州3座城市进行了梦幻般联动，制造有意思的话题，创造破圈的可能性，在巫山红叶和年轻一代消费者之间进行情感连接。
例如，当年刘禹锡采用巴渝东部民歌的曲谱，制作了《竹枝词》系列。以巫山红叶为内容核心，4位诗人“刘禹锡”“白居易”“杜甫”“李商隐”组成男团，新赋《竹枝词》推出红叶节主题单曲，通过音乐的旋律、节奏，烘托出巫山红叶优美的意境和氛围。
巫峡·神女景区运营管理部部长刘绪辉介绍，景区为迎接高铁时代，积极提升服务，100多名工作人员在高铁开通前进行岗位标准化服务培训，苦练内功，迎接八方来客。
有的景区直接冠名高铁列车。去年12月初，江西吉安后河·梦回庐陵景区冠名高铁列车，成为一道风景。“冠名高铁主要在赣深线，重点覆盖粤港澳大湾区，这也是景区重要的客源地之一，深圳到吉安坐高铁只要两个多小时。”江西吉青文旅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王诚说，希望将高铁客流转化为城市游客，吸引更多游客到吉安后河·梦回庐陵景区，沉浸式体验“梦回庐陵”光影夜游，领略吉安千年庐陵文化。
黟县地处皖南山区，拥有“一处两地”世界文化遗产，还有46处中国传统村落、6处中国历史文化名村。杭昌高铁开通，到达黟县更便利了。黟县文旅部门推出多项优惠，高铁开通之日起一个月内，游客凭到达黟县东站的车票或网络购票记录及身份证，享受黟县民宿、酒店住宿费用减免优惠。同时杭昌高铁黄昌段开通之日起一个月内，游客凭到达黟县东站的车票或网络购票记录及身份证，享受黟县所有景区免票的优惠。
去年9月，福州至厦门至漳州高铁（即福厦高铁）开通运营。作为我国首条跨越海湾的高铁，“坐着高铁看大海”成为福厦高铁的一大特色。“清新福建”铁路旅游计次票的推出，是福建加强跨区域文旅协作，创新开发铁路文旅消费场景的重要举措，实现了“一票”打卡三城的便利乘车旅游新模式。厦门、泉州、武夷山、福州、泰宁以及平潭等城市的串联，为旅客提供了更多出游选择，同时，省内5A级景区对购买铁路旅游计次票乘客免首道门票。这种多元化的选择，不仅提升了游客的出行体验，也进一步拓宽了福建省的铁路旅游市场。
虹吸效应需重视
要致富，先修路。高铁一通，黄金万两。交通是人流、物流得以畅通的关键，也是一个地区发展的关键因素。有人说高铁制造速度，“这个世界是平的”，但旅游在乎差异，“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二者辩证统一。
有一些旅游业内人士认为，高铁并不是一通百通。高铁相当于人体主动脉，城市交通相当于毛细血管，如果动脉畅通而微循环不畅，很难称作健康的肌体。高铁带来人流之后，如何将这些游客以快捷舒适的方式送到各景区、其他公共站点等，是必须着力解决的问题。
杭昌高铁浮梁东站，坐落于瑶里风景名胜区附近。瑶里古镇因景德镇瓷器发祥地而著称，经常有游客将这里的环境氛围比作“天青色等烟雨”。配合杭昌高铁站的开通，浮梁公交站开通浮梁汽车站到浮梁东站、浮梁东站到瑶里两条专线，为游客出行提供便利。另外，车站外景区接驳车、充电桩、租赁车等一应俱全。
“高铁给目的地带来大量游客，但也能快速地带走游客。”北京文旅从业者刘芊鹭认为，如果接待设施及服务质量跟不上，不排除少数景区可能留不住游客甚至被边缘化。
对于不够知名的旅游目的地来说，高铁的到来激活了沉寂的市场，由此盘活旅游资源或为当地带来弯道超车的发展机遇。然而，对于另一些交通基础较好但旅游资源特色不突出的地方来说，高铁带来的或许是人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隐忧。
2019年，当杭州到黄山的杭黄高铁开通时，杭州淳安县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相关负责人就提到，暑期的人流量、旅游收入的增长低于预期。这可能与酒店房价过高、旅游项目不够丰富等问题有关，也存在高铁的便利导致了游客外溢的情况，有的游客白天来千岛湖，晚上住到建德、桐庐等食宿成本稍低的城市。
如今，高铁在全国各地连成网络，高铁的速度加上短视频的广泛传播，让远方不再遥不可及。高铁开通，多个城市在一个平台上同台竞争，旅游业需在一个更大的棋盘上来布局谋篇。“世界是平的，除非资源具有唯一性，例如名山大川。但文旅产品整体在趋同化，这个景区在做汉服沉浸式演出，那个景区也差不多走国风路线。因此，不同目的地及景区之间的竞争，更重要的在于气质和其提供的情绪价值。”刘芊鹭认为。
“如果单纯地成为一个‘路过’城市，加之高铁沿线其他城市的虹吸效应，一些小城市及景区可能会被远远甩在后面。”深圳大学旅游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刘杰武说，当下，旅行方式日趋个性化、多元化，一个旅游目的地不仅是因为景点吸引人，更多的是生活场景、生活方式受到广泛认可。他认为，一个城市或景区必须“好玩，让人快乐”，和游客产生有温度的情感连接。
因为“村BA”爆火的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台江县，至今也没有通高铁，也没有特别知名的景区，但却因为举办了接地气、充满乡土味道的篮球赛而在全网出圈。“村BA”比赛并不算是专业，重要的是人们很容易被比赛氛围感染——这就是重要的情绪价值。
刘杰武认为，“村BA”的乡土味正是它的核心竞争力。“村BA”、淄博等爆火，也反映出景区旅游向城市旅游的转型。
烟火氤氲和温暖的服务可以更好地激发游客的归属感和幸福感，释放文旅消费潜力。杭昌高铁一开通，康瀚文就注意到，各地都以美食作为当地的文旅特色推介点。南昌的炒粉、瓦罐汤，余干的辣椒炒肉，黄山的臭鳜鱼、毛豆腐……一个城市的味道，一直充当着幸福美好与流量媒介的重要角色。巫山的高铁沿线推介中，巫山烤鱼也被推到了前端。
这也让人联想到淄博，去年春天，铁路部门开通高铁“烧烤专列”，最快40分钟左右就可由济南到达淄博。而人们乘坐烧烤专列奔赴淄博，不仅仅因为烧烤，更因为城市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