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东省宁阳县一名基层文物工作者,人们送我一个外号“于粘磨”。“粘磨”,在山东方言中就是不屈不挠、锲而不舍的意思。凭着对文物的满腔热爱和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儿,在文物战线一干就是38年。
我的父亲一生从事文物工作,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文物无大小,每件都是宝,文物要是没了就永远没了。”正是这种信念,只要发现能够征集保护的文物,父亲就会想尽各种办法把文物征集到馆里。1980年,父亲在原城南公社柳楼村发现了一件断为两截的汉代石狮,花60块钱请人用地排车运到博物馆。这60块钱相当于当时一个人两个月的工资。面对家人和同事的不理解,他回应的还是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正是父亲那股执拗劲,换来宁阳文物的日渐丰厚。他对文物的热爱和执着,造就了我对文物事业的那股“粘磨”劲,他那句“文物没了就永远没了”的话,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成为激励我立志投身文物事业的灯塔,也是我对保护文物初心的坚守,更是宁阳文物人的精神所在。1984年,怀揣父亲的愿望,我选择了他一生不离不弃的文物事业。
宁阳文庙创建于元代,是泰安市现存唯一一处尊孔、祭孔的庙宇。2003年深秋,暴雨连连,正在值夜班的我忽听一声巨响,文庙西庑屋顶坍塌,大梁掉下来离我只有半米左右。这时候,我马上意识到,文庙绝不能毁在我们这代人手上,借钱也得修。望着倒塌的古建,无法入眠的我壮着胆子,向时任县委书记写了长达5000字的信。接到信后,书记赶到现场,当场拍板决定拨付50万元启动资金,这在宁阳历史上留下了“一字百金”的佳话。文庙修复工程开工后,资金缺口较大,我开始向一些企业“粘磨”,向一些有钱的单位“粘磨”,争取多方支持。有时候被拒,心里动摇时,我便鼓励自己,“再粘磨一会,文物就有救了”。靠着这股“粘磨”劲,终于筹足了工程款。那时,我吃住在工地,十天半月回不了一趟家。有一次,雨下了一整天,晚上我爬梯子摔了下来,浑身又冷又疼,一身泥巴,想想也该回家看一下老婆孩子、换换衣服。10岁的孩子开门见到我,吓得“哇”一声就哭了,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样子,就跟个乞丐差不多。妻子埋怨我:“要文物啊还是要家啊?人家哪个像你,连家都不要了。离家这么近,就不能回家住吗?”
文庙主体修完后,我们马不停蹄,又陆续修缮了禹王庙、颜子庙、朱蓂阶烈士墓等不可移动文物20多处,修复馆藏骨器、陶瓷器等可移动文物300余件。凭着多年对文物事业的执着,我也得了一个“粘磨”的外号。对此,我欣然接受。
保护文物既有成就也有危险。有一次,在保护野外文物行动中,我被围攻,双耳神经损伤,被鉴定为三级听力残疾。虽然个人身体受到了伤害,但国家文物得到了保护,捍卫了文物保护法规的尊严。
“人在文物在,誓与文物共存亡。”这既是父亲那一代人的家风家教,也是文物人的脊梁和风骨。我坚信,只要我们初心不改,坚定前行,我们文物人一定能够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绽放光彩,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