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峰
和田,古称于阗,一个遥远而美丽的地方,丝路驼铃传递着千年不朽的传奇。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胡杨是最美的树,也是大漠戈壁的语言。
在一个深秋时节,我怀着一颗朝圣的心,来到和田阔恰村的大漠胡杨景区。阳光下,金色的树叶衬着湛蓝的天空婆娑起舞,气势动人。那是一种无比惊艳的金色,刹那间把我撞了个趔趄,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喜悦与感动。
景区位于茫茫戈壁中,一座辽阔的天然湖泊被沙海环抱,沙水相依,碧波荡漾,像童话故事里的世界,远离尘嚣,静谧、安详、神秘。在湖泊中心的小岛上,生长着一棵又一棵胡杨,它们似乎将储备了一年的激情全部迸发出来,每一片叶子都盛开着暖意,每一个枝丫都挂满了太阳,极力张扬着生命的色彩,像一支支来自亘古的唢呐,吹奏着关于生命、关于风华、关于梦想的曲子。
面对那一棵棵胡杨,像凝望着情人的眼眸。那种凝望,是来自灵魂的注视,是让我沉醉的迷恋。霎时,欣喜、感动、满足从心里喷薄而出,像春潮般涨满心房。那肆意的生长、那满目的色彩、那不屈的姿势,如阳光、如闪电,把身体的每个部分都照亮,似乎有一种遥远又带有神秘感的声音从树梢氤氲而来。
走在景区里,与其说是用脚,倒不如说是用眼、用心。高的五六米,矮的两三米,每一棵胡杨都铁干虬枝、粗壮有力,连细小的枝杈都刚劲凛然。有些胡杨已经衰老,树皮的褶皱高高翘起,时光的足迹在它们身上显而易见;有的树干已成空洞,可是伸展向四方的树枝依然生机蓬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示着荒原独有的明艳与旺盛;有的已经死去,仍保持着刚劲的身姿;有的已被埋进了沙丘,坚韧的枝枝杈杈仍倔强地在地面上伸展着,固守着周围的一片沙土。
因为风沙、干渴、雷劈,每一棵胡杨的面貌都迥然不同,但都形神兼备,奇伟嵯峨,甚至可以说是曼妙多姿。落晖冥冥,天地间的胡杨像是一匹匹孤独的马,愈发伟岸、峥嵘、高古。它们任凭风剥雨蚀,没有悲喜。它们仿佛被赋予了无穷的灵性,给我提供了宽阔无际的想象空间,让我陡生出一种肃穆。因为旷远,因为静谧,因为无限,因为壮烈,所有世俗的苦难在它们面前都显得琐碎,显得无足轻重。于是,我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似乎也成了一棵屹立了千年、万年的胡杨,默默地享受着亘古的宁静与庄严。
行走在景区里,喜悦连绵不断,我心潮浮动,如饮甘醴。那些临水而生的胡杨,悄无声息地扎根、生长、吐翠、渲染金黄,黄绿斑驳的树影投映在水洼里,静如少女的沉默。金黄的胡杨、火红的红柳、雪色的芦苇,婉约、明丽,丰盈,美得让人猝不及防。那一刻,我有一种失语的茫然,整个人也恍惚起来,不知置身何处。忽然,一只鸟儿从枝叶间飞出,像是云雀,紧接着另一只追出,那清脆的叫声如钢琴的弹奏,将我惊醒。它们好像受到了某种昭示,昂首云霄,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胡杨是一种古老珍奇的树种,抗干旱、御风沙、耐盐碱,被誉为“沙漠英雄树”。其实,胡杨何止是英雄树,它是荒漠的图腾,像苍鹰之于蓝天、鲸鱼之于海洋,胡杨是属于荒漠的。春夏,翠绿婆娑,树荫如盖。秋天,色彩金黄,耀人眼目。冬天,遒劲不阿,森然欲搏。一位诗友曾这样形容胡杨:“前世一千年的等待,今生一千年的伫立,倒下后一千年的寂寞来生。”是啊,胡杨用三千年的时间站立成一道独特的风景。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威武、刚劲。
在欣赏大漠胡杨之余,可去沙漠探险、越野,可去品尝大枣、烤全羊、羊肚子烤肉等美食,亦可去领略和田的民族风情。和田是有名的歌舞之乡,这里的歌舞淳朴原始,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韵味。途中,我遇到一群又一群载歌载舞的人。他们幕天席地,无拘无束,旋转的肢体像狂风摇撼的树林,像大海卷起的涛谷浪峰,像群山逶迤的态势,展现着自然之美、生命之美。远处只有高山,只有天上高悬的太阳,只有轻拂而过的微风,他们就这样向天空和大地倾泻自己的欢乐和爱。
遇见一棵胡杨是一种幸运,遇见一岛胡杨更是一种莫大的机缘。从胡杨岛回来后,无数个夜晚,我站在窗前,凝望着眼前光怪陆离的都市,目光恍惚越过楼群,越过高山河流,又回到茫茫大漠,回到风姿无限的胡杨岛,与那一棵棵或苍劲、或挺拔、或古老、或年轻的胡杨对视。我的心像是感应着某种召唤,依稀听到来自胡杨的低语,我又重新获得了力量,又鼓足了前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