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17日
第06版:旅游报06版

宽窄巷子“最成都”

文<叶艳莉

到了成都,总要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的。成都的街,宽窄巷子是排得上号的。它的身上有诸多标签:全国示范步行街、北方胡同文化在成都以及在中国南方的“孤本”、老成都底片、新都市客厅……这个号称“最成都”的地方,无论如何是要去走一走的。

走进宽窄巷子,已是薄暮时分。一眼就瞅见了一溜食肆,赶紧寻一地去安慰一下肚子。在小铺里坐定,选了最出名的四川凉粉,还有不知为何物的红糖锅魁。四川人不怕辣,凉粉也是辣辣的,让江南的我有点难以消受,幸好有红糖锅魁的甜来中和。红糖锅魁形似圆面包,外皮微黄,松软的皮裹着红糖馅儿,一咬糖汁儿就流出来,温热甜蜜溢满口腔。

肚子“巴适”了,遂心情“巴适”地闲逛了起来。宽窄巷子,原以为是一条巷子,到了地儿,方知其由3条平行排列的巷子组成:宽巷子、窄巷子和井巷子。这名儿也“巴适”,简单直接,宽巷子(宽7米左右)宽一点儿,窄巷子(宽5米左右)窄一点儿,井巷子里自然有一口老井。宽宽窄窄的巷子加上串联起它们的那些小巷,形成了有厚度有变化的街区,参差多态。罗素说:“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幸福,换四川话来说,差不多就是“巴适”。

游人熙来攘往,依然掩饰不住巷子的“巴适”劲儿。最先迎候你的是两位铜人,涂满古铜色油彩,一身古铜色装扮,一把写着“宽窄巷子”字样的红色大折扇时不时“啪”一声打开,煞是惹人注目。再一看,他们的边上立着一块牌子:“行为艺术。说成都道成都,宽窄巷子最成都。合影小费10元20元随意。”落款“谢谢”下方,画着一张笑脸,还有一根手指俏皮地指向“谢谢”。连赚钱也有那么一股“巴适”范儿。

一个又一个小惊喜接踵而至。第一次瞧见有人在街上掏耳朵。一把把“最成都”的小竹椅上,游人舒舒服服地坐着,享受着成都人的“小舒服”。“采耳”是掏耳朵的文雅叫法,是老成都民俗文化的一种,乃民俗七十二行中一枝奇葩,如今已被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了。一勺一刷一铲收放自如,一推一捏一掸轻缓有道,真乃小舒服也。一抬头,高高的门楼上悬着写有“魔高”的木匾,古色古香,有身穿戏服的美女站在楼前,却原来是个川剧茶馆。川剧和茶馆都是四川最亮眼的名片。若有暇,去楼里喝一碗盖碗茶,看川剧绝活变脸如何在一眨眼一挥手一转身之间变幻出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脸谱,自然是好的。但旅途匆匆,前方还在等待,只能作别了。

遇到“白夜”是最大的惊喜。“白夜”是一个酒吧,但不仅仅是一个酒吧。它的主人女诗人翟永明连同她的“白夜”已经成为一个传奇。“白夜”的初心是“文学性”,这份初心一直坚持着,定义了白夜存在的意义。这里是中国首屈一指的文学沙龙,是“诗、酒、艺、文”兼备的艺术文化交流平台,是“文化人的客厅”。没想到,它就在宽窄巷子里。临街的一个院子,青砖墙上镶嵌着一块褐色方框,上书“白夜”,下面是其英文对照名“White Night”。“白”字是黑色的,“夜”字是白色的,“White”和“Night”也分别是黑色和白色的。字写得端端正正,一点也不花哨。然而强烈的反差与对比,静穆而深沉,仿佛已经说明了什么。

入院,拾级而上,往左,过一红色木台门,是一个敞亮的小院。台门两侧的灯箱映照着于坚、何小竹、李亚伟等诗人作家的诗文手稿。面目不同的字仿佛面目不同的人,在白夜流动的文化盛宴里来了、去了,留下自己的印记,也在不自觉中画下了时代与文学的轨迹。台门内外皆有桌椅。在门内择一椅坐下,向内看,是书架林立的玻璃书房,向外看,一棵大树依着台门青葱着,一团又一团浅紫色的花朵怒放着,蓬蓬勃勃地探出去,盖住了门楣。游人在眼前不停流动,却并不感到喧嚣,白夜隔出了一方寂静的小天地。在时代的洪流中,有这么一方小天地,这就很好。

再好也是要走的,走出白夜,继续向前。青砖墙上栩栩如生的骏马浮雕一下子抓住了眼球。马的左侧是一个嵌在墙上的拴马石复制品。再左,一块钢化玻璃覆盖下的,才是真正的古拴马石。一段遥远的往事被悠悠唤醒。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清廷平定准噶尔之乱后,选留了千余兵丁驻守成都,在战国时期秦国张仪所建少城旧址上修筑了满城。满城只供留驻成都的满蒙八旗居住,已习惯骑马出行的他们依然保持着原来的习惯,拴马石应运而生,成为北方文化在川西的符号性表现。时代风云变幻,旧时不起眼的拴马石今日已寥寥无几,被人们珍而重之地保护起来,这教人不由想起1999年贾樟柯来成都拍摄纪录片,邀请诗人翟永明为其题诗,女诗人选了这样三句:

成都

仅你消逝的一面

已经足以让我荣耀一生

成都消逝的一面还被井巷子一段长约380米的二维片墙深情回眸着。斑驳的砖墙中,上至秦汉、下至近现代的砖镶嵌在一起,用垒砌、装置、陈列与历代地图、图像、图景嵌合并置等方式记录了成都的变迁。那些消失的时空记忆在这墙体砖文化博物馆上被复活了。老成都的市井生活也被演绎得活色生香。你看,一幅拉土豆的老照片被做成了二维半画面,靠在墙上,仿佛就坐在了拉土豆的车子里。夹道洗刷、街沿斗鸟、天井搓牌、砖门喝茶……诸如此类的民俗留影墙,让老成都和游人之间有了亲切互动。

宽坐、听香、花间、可居、而已、宽云窄雨、见山书院、成都映象……别致的名字下藏着一个又一个别致的院子,各具风姿,有日常烟火,也有风雅书香,如一朵一朵花开,参差多态。于是,白夜酒吧里那首署名小安的诗《花花世界》便浮上了心头:

桃花的后面

是杏花 是樱花

油菜花

随随便便就开了

然后是所有的花

是的,到了宽窄巷子,所有的花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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