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4月30日
第08版:旅游报08版

栖息于贺兰山下的陶渊明后裔

家谱是一个家族的历史文化典籍,是寻根问祖有据可查的一条不可置疑的通途,一个家族的流变与时代有关。

延续了1000多年的陶氏家谱,尽管复制装裱得精美华丽,但却从那些纸张的残缺或模糊的字迹里,渗透出了时光久远的模样与味道,清晰而明确地证实了宁夏石嘴山市大武口区潮湖村村民陶瑞珍与晋朝诗人陶渊明之间实属同宗共源,一时令人恍然于时空交错与人生多舛的感慨之中。“居蒋湾以立基克勤一心功裕后,往潮湖而创业不远千里德光前”的祠堂楹联,将陶氏家族开枝散叶的踪迹描述得分外清晰,“始祖系江西南康府都昌县古栗里五柳巷”的铭文记载,确凿记录了潮湖陶氏与陶渊明乃一脉相承。“五柳巷”将古今可见的柳树,为一个家族的延续打上了鲜明的烙印。

“孝友继世,耕读传家。”为陶氏家族的衔延定下了基调,陶氏子孙谨守祖训,在贺兰山下几历艰难开荒拓土、繁衍生息。文昌阁里的读书声,陶家大院周边的柳树成荫、良田成片,家族基业在此生根壮大。

遍植柳树成为陶氏家族沿袭族习的常态

站在现存残破的陶氏文昌阁台基遗址之上,斑驳的条石、失去棱角的柱基、一小块平整的青砖地面,残存的一角青砖砌就的墙体,台基四周散落着不少残破的青灰色瓦当、雕花的瓦檐,恰似从书页上遗落的凌乱无序的文字,在陶氏后代的描述中,一点点复原着旧时的模样。

在文昌阁残留的门口坡地,顺着指向巍峨的贺兰山方向看去,一条两边遍植高大柳树的宽阔神道上,陶氏家族一群善武的男儿在飞奔的马背上拉弓射箭、舞刀弄枪,喊声震天。文昌阁前,高耸的斗旗杆上飘动着猎猎的旌旗,彰显出陶氏家族的兴旺与荣耀。只是眼前的神道已被翻滚的金黄麦浪覆盖得了无踪迹,好似是绿色与金黄色之间的博弈,在时光的磨砺和时代的刀斧之下,有了胜负的结果,抑或是一种颜色在季节的更迭中诡异变身,是蓝与黄在调色盘上人为的交战。高耸的贺兰山如高人静观眼前这片土地上的沧海变迁,在它的心里对亲眼目睹的陶氏家业的兴衰,究竟会有何样的感慨呢?

神道直通山脚下的层楼叠阁雕梁画栋的陶氏祠堂,曾是陶氏儿郎习文的地方,朗朗的读书声在有名有姓的神仙塑像的凝视下,背负着陶氏家族的希冀与厚望,脚踏实地耕读传家。而今,早已被几栋高大的厂房所替代,轰隆的机床声荡尽了原有的肃穆与敬畏,由兴而衰的企业依旧逃避不了冥冥宿命。

陶氏大院旧貌难寻,几株有些年纪的树木,以粗壮的腰身和盘结的虬枝,记录着些许的过往。柳树在陶氏家族的世代更迭里,除了被赋予家族迁徙的地标外,还被先人赋予了深邃的寓意。

自称“五柳先生”的陶渊明,不单单是因宅边有五棵柳树,所作《五柳先生传》,以“不”字贯通始终,大量使用否定词,表示自己对世间一切无所措意、无所执着,不但世俗的荣名毫无价值,就是一个人的姓名也是外加之物,表露出自己安贫乐道、崇尚自然的心志。

柳树只是陶氏家族寻根的标识,其内里的传承,却与“花中隐士”的菊花结下了千丝万缕的不解之缘。

说“菊花有幸入陶诗”,可能过于夸大了诗歌的功劳,但若没有了陶诗的提携与陶氏的慧眼,菊花是否会扬名千年而不衰?菊花与陶渊明之间或许只是特定时期的偶遇,与陶氏后裔的出世自利或入世利他,因时代不同而各具其意,不必细究。

后世之人的解读,只是追逐于南山之下独属于陶渊明的那丛东篱菊,无人追随研究陶氏后人是否承继了“五柳先生”的衣钵。“五柳传家声靖洁高风垂两晋;九江追族谱华阳名相著六朝。”这幅陶氏祠堂楹联与陶氏宗谱修订序言中,闪现的有关词句里,却能清晰地看到先人“五柳先生”的身影。五柳传家,传的正是菊之品格。

在杂树林立的陶家大院里,几簇低矮的野菊在草丛中闪现,衬着西边不远处兀立的山峰,你可以独自去想象南山之下东篱采菊的意境。受此诗句的影响,不由得产生陶氏家族的立足之地,总与山有着难解情缘的遐想。陶渊明的南山比他的后人所居之处的贺兰山,应该更有符合他时代的那种诗情画意,更适合他隐居田园赏菊品酒的私生活。而他的后人却能在这座粗犷豪迈的山峦之下,放开手脚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过上了他构筑与向往的“桃花源”里的不知魏晋的“福禄”日子。

正是这份家族谱系的牵系,将一个家族的传承有了时光的记忆与味道,给百家姓氏中的一个平常不过的姓氏描摹上了不凡的光彩与荣耀,积淀出了历史的深度与家族传承的契合之处,将一朵菊花的高洁与葫芦艺术的交集,极其自然地黏结在了一起,不突兀却渊源有自。

陶瑞珍是潮湖村一位地道的农民

初次听闻她是陶渊明的十八世传人时颇觉讶异,为抬高门第,今人在寻根问祖时,喜与古今名人扯上关系的并不鲜见。质疑似突发事件从脑海中横空而出,对陶渊明的了解虽限于课本里的《五柳先生传》《桃花源记》,还有不多的几首诗词外,怎么看那庭院与田间满架的葫芦里丝毫没有一点陶渊明的影子。或许,面对满眼疑惑与猜忌的眼神太多,陶瑞珍没有急于解释,在讲述自己的葫芦烙画的过程中,鲜有提起陶氏后裔之说,不附会牵强继承祖训自带菊花的高洁品格。

是柳树与菊花将旁观者的思维固定于一隅,仿佛与陶氏家族有关的只能是柳与菊,到访的眼光在陶氏大院有关的所有角落,搜寻陶渊明的五柳与东篱菊。纸上的家谱清晰标明了一个家族的来处,一个家族的精神衣钵的传递,犹如一串无人破解的密码,在家族成员的血脉里悄然流淌,只有言行能阐释得清密码中的深意。

陶瑞珍用一把烙铁在那些闷嘴葫芦上烙出了先祖陶渊明的诗文辞赋,烙活了飞禽走兽,烙出了南山与菊花的诗情画意,烙出了桃花源里令人神往的生活盛景。她牵头成立了潮湖瑞宝公益葫芦种植专业合作社,带领30多户村民种葫芦、刻葫芦、卖葫芦,产业化创作葫芦烙画工艺品,走上了葫芦创业之路。她筹划开发了陶葫芦特色农家乡村旅游景点,借助乡村旅游,让更多人了解并喜欢上葫芦,带动更多的村民动手创造属于自己的桃花源。

与一个跨越时空的先人陶渊明有无关联,对陶瑞珍而言并无多大影响,她已经用自己的双手开创出了一条不同于其他农村妇女惯常所走的路。家族的血脉在族人中的绵延,唯独她走上了这样一条与艺术相关的道路,与她个人的努力难以割裂。那些风干的葫芦上有诗有画还有梦,只是这个梦被陶瑞珍用一双勤劳的手变成了现实。然而,她同样没有独守着自己的田园生活,沉湎于自己的葫芦烙画的世界,而是想到了更多的乡亲,尽管不能兼济天下苍生,却尽自己的绵薄之力造福一方百姓。

柳巷、东篱菊、葫芦烙画,看似毫无关联,却在陶氏宗谱上找到了契合点:寄情自然田园生活而不消极避世,兼济天下苍生。

(吴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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