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从成都市区出发,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驶。城市的灰霾被逐渐茂盛的绿取代,一望无际的平原沃野阡陌纵横。随着平原渐渐消失,步入波浪状起伏的缓丘,远处总有一段青黛色山脊接住你的视线,重重叠叠,如锯齿,如墨线,如蛾眉。这是川西平原边界的邛崃山脉,最远处是经年不化的雪山。日出时,朝霞将雪山变成绛金、粉黄;黄昏至,火烧云将它染成嫣红、晕粉,成为自然画卷中最富变化的“留白”。车经过小溪、河流、沙地、田埂、茶垄、草坡,像一首曲调越来越悠远的歌,高低起伏,淹没在一片深绿色的川西林盘中。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松涛、清泉、黄土,明月村就如它的名字般充满诗意。明月村因明月窑而得名,唐宋时期已是茶马古驿站,村中至今保留着几口老窑。路边是大大小小的制窑工坊,就地取材,用当地的黄土、黑土、白土制成器物。火痕柴窑工坊黄土色的外表,和村里的一口口土窑融为一体。“烈焰着笔火留痕,落灰成釉添青色。”火痕柴窑作品落灰成釉,灼热、破坏、忧郁、纤弱、积淀、蜕变、历练,宿命般刻画出每一道火痕,成为妙手偶得、不可复制的艺术品。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
明月村藏在川西林盘中,竹径通幽处是千亩春笋。一夜春风,春雷乍动,竹林中、松林下稍有留白的泥土悄然裂开一条条细缝,雷竹笋破土而出,迫不及待地宣誓、占领、蔓延。屋旁、田坎、路边、茶垄,堆放着一堆一堆刚挖出来的竹笋。村民来不及将其码放整齐,又急着去挖更远处的笋了。这些带着“胎毛”的褐色春笋若不及时采挖,眨眼就会抽条成细高的竹条,再一晃眼就要变成蔓延无边的林盘。村里的机耕道被运送雷笋的拖拉机占据,推车、三轮车、货车行驶在路上,赶着把这些刚刚离开泥土的春味转送到城里餐桌,开启新的占领、蔓延。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在竹林、马尾松和茶田环抱中,藏着一座座川西风格的民居。花径深处,茅草装饰的木门、石砖堆砌的矮墙安静地枕在竹林中,蓬门半掩,只待客归,是不知魏晋的桃花源,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驿站。走完林中最后一条木栈道,绿色被白色建筑的线条分割。建筑顺着山丘坡地而建,纵横交错的线条将各个层次空间串联起来。艺术家们以白色建筑为画布,将明月村从晨到昏、从春到冬的五彩斑斓、变幻无穷都扯来作装饰。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明月村是多层次的。最底层是褐色的土地,然后是出芽的春笋、花草、菜地、一层层绿色波涛般延展开的茶垄,中间是竹林、樱树、芭蕉、白或灰的屋顶,最上层是一棵棵独立、瘦长的马尾松。马尾松曾是烧窑的上等材料,记载着这片土地最早的年轮。春天的松树芽,夏日的猕猴桃,秋天的橘子,四季的各种香草、松针被装进坛子,酝酿成橘子酒、茴香猕猴桃酒、烈松酒。当菊花开放,拐枣从高高的树上熟透掉落,果实酿成经年的梦,在日常生活里完成一次次飞升。
明月,清风。明月照在荷塘,木栈道蜿蜒,尽头是玻璃房酒馆。入夜,酒馆里外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外边是星星和萤火虫,里面则是灯光和恋人的醉眼。月色洒在玻璃墙上,光彩迷离,映画出你的脸、他的脸,哭泣、欢笑,似醉,是醉,总有人沉醉不知归路。白月光下漂浮着茶香、花香、果香,还有若隐若现的吉他弹唱。来自明月村的村民组成守望者乐队。他们从走出到回归,在潮流迁离、逃避、逐新时,依旧坚守着精神家园,用音乐咏叹生活,吟唱着每个人的故事和光阴。
明月村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做染布工坊的主持人、开咖啡馆的画家、开客栈的诗人、做创客的大学生、归隐田园的书生……两声鸡鸣,三声犬吠,新加入的村民和老村民一样,吃饭、生活、采茶、酿酒,醉时吟诗作画,柴米油盐未弃,诗酒花茶仍在。他们拍摄烧陶、染布的过程,从简单的生活中发现诗意、创造艺术,在云端分享新的田园牧歌。他们做创客、搞研学、开讲堂,一次次尝试新的制陶方法和制茶工艺。他们吟诗、作画、谱曲,探索理想的生活,描绘理想的桃花源。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明月村城市店开在成都的繁华商业区,陈列着村里的手作陶器、草木染、酒酿、文创和诗歌。明月村的出世、静谧与城市的入世、繁华相遇,诗酒田园的创作转换为人间烟火的市场。白月光和他乡、创意和诗意,是乡村让梦想延绵,让诗意的想象化成创意的表达。
明月村城市店里的白纱,白月光一样缥缈。村民献给乡村的诗句相互碰撞着、亲吻着:
世事颠簸,走过很长的路。
我们早已明白美好总与苦痛相随。
但所有云霓都在暴雨之后,
走吧,明月照乡下,我带你回家。